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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年,冬。沈阳城郊的雪,下得没个章法。

铅灰色的天刚蒙蒙亮,碎雪就裹着西北风砸下来,打在废弃砖窑的破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极了日军军靴踩在雪地里的声音——这声音最近总缠在陈峰耳边,连夜里浅眠时,都能梦见北大营操场上那片染血的雪,冻得硬邦邦的,踩上去能听见冰碴碎裂的脆响。

砖窑里飘着淡淡的硝烟味,混着草药的苦涩。陈峰靠在窑壁上,手里攥着一把汉阳造,枪管上缠着两圈旧布条,是林晚秋昨天找出来的,说能挡点寒气。他正低头打磨枪管下的简易支架,木头是从附近破庙里拆的香案腿,表面被砂纸磨得光滑,支架顶端嵌着一块铜片,用来固定枪管——这是他琢磨了三天的“稳枪器”,没卫星定位,没光学瞄准镜,只能靠这些土办法提升射击精度。

“峰哥,再磨就把枪管磨薄了。”

赵山河的声音从窑深处传来,带着点沙哑。东北军上尉正蹲在一堆稻草旁,给几个伤员包扎伤口,他的蓝布军装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冻得发红的手腕,手上沾着草药汁,黑乎乎的,和他脸上的烟灰混在一起,倒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陈峰抬头看了眼,窑里拢着三堆火,都是用碎木头和干草烧的,火苗不大,却把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伤员有五个,都是上次袭扰日军铁路时挂的彩,其中两个伤了腿,躺在稻草上,盖着林晚秋从家里带来的绸缎被子——那是林家粮栈用来裹粮食的,现在成了最金贵的御寒物。

“磨光滑点,减少摩擦。”陈峰把枪举起来,对着窑口的光亮瞄了瞄,视线穿过用老花镜镜片改的简易瞄准镜,落在远处雪地里的一棵枯树上。镜片有点模糊,他用袖口擦了擦,指尖触到镜片边缘的缺口,那是上次狙击日军小队长时,被流弹崩的。

上次拿枪,他趴在雪地里等了两个小时,西北风刮得脸生疼,手指冻得几乎握不住枪。最后子弹从日军小队长的太阳穴穿过去,干净利落,却也让佐藤英机盯上了——这几天日军的巡逻队明显多了,还带着军犬,把城郊的村子搜了个遍,像是在找什么人。

“老烟枪怎么还没回来?”赵山河放下手里的绷带,走到陈峰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窑外,“按理说,这个点该带早饭来了。”

陈峰放下枪,眉头皱了皱。老烟枪每天天不亮就去城里,要么从林世昌的粮栈运粮食,要么从街头小贩那打听消息,从没迟过。今天雪大,路不好走,但也不该到现在还没动静。

“再等等。”陈峰说,声音很沉,“他熟路,应该没事。”

话刚说完,窑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众人都抬头看过去,只见老烟枪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的棉袄全湿透了,雪水顺着衣角往下滴,冻成了冰碴。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布包,布包上沾着黑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出事了!”老烟枪一进门就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咳得脸都红了,“王大叔……王大叔被抓了!”

王大叔是附近王家村的村民,之前一直帮他们运物资,把林世昌粮栈的粮食从城里偷偷运到砖窑,为人老实,话不多,每次来都给伤员带几个烤红薯。陈峰心里一沉,走过去扶他起来:“怎么回事?日军抓他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上次运粮的事!”老烟枪喝了口赵山河递过来的热水,才缓过劲来,“今天早上我去粮栈,看见日军把王家村围了,说是要找‘通匪’的人。王大叔没跑掉,被他们绑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我听黄包车夫说,日军在问他……问他把粮食运给谁了。”

陈峰的手指攥紧了,指节泛白。他知道,“通匪”是日军的借口,他们真正要找的,是那个能精准狙杀小队长的人——也就是他。王大叔只是个普通村民,却要替他们扛下这些。

“不行,得去救他!”赵山河一下子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王家村离这才三里地,我带几个人过去,把日军引开,你们趁机把王大叔救出来!”

“不行。”陈峰摇头,“日军既然敢围村,肯定带了不少人,你去了就是送死。”

“那也不能看着王大叔被他们折磨!”赵山河急了,声音提高了几分,“上次袭扰铁路,他帮我们扛了两箱子弹,现在他有难,我们能不管?”

窑里静了下来,没人说话。伤员们都看着陈峰,眼神里有担忧,也有期待。林晚秋从里屋走出来,她刚给伤员换完药,白大褂上沾着草药汁,头发用一根布条绑着,显得很干练。她走到陈峰身边,轻声说:“我和苏大姐联系过,她的人在王家村附近有个联络点,可以帮忙接应。”

苏明月是中共地下党员,上次营救被捕学生时,陈峰和她合作过一次。她的人多是工人和学生,熟悉城里的情况,城郊的联络点也隐蔽,有她们帮忙,确实能多几分把握。

陈峰沉默了几秒,走到窑口,掀开帘子往外看。雪还在下,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远处的王家村方向,隐约能看见几缕黑烟,像是日军在烧房子。他深吸了口气,冷空气呛得肺疼,却让他的脑子更清醒。

“计划这样定。”陈峰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冷静得像冰,“赵山河,你带三个弟兄,每人拿一把汉阳造,去王家村东头的破庙,等我信号,朝日军的岗楼开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记住,只开枪,别硬拼,打几枪就撤。”

“我呢?”老烟枪急忙问,他虽然年纪大了,但熟悉王家村的路,哪里有胡同,哪里有柴房,他都清楚。

“你带林晚秋去联络点,和苏明月的人汇合,”陈峰说,“等日军被引开,你们从村西头进去,找到王大叔,把他救出来,然后从后山的小路回砖窑——林晚秋,你带好急救包,王大叔可能受伤了。”

“那你呢?”林晚秋看着陈峰,眼神里有担忧。她知道陈峰要干什么,上次狙击日军小队长,他就是一个人埋伏在远处,这次肯定也是。

“我去村北的山坡上,”陈峰拿起那把改造过的汉阳造,检查了一下弹匣里的子弹,“那里视野好,能看见日军的动向,你们一旦遇到危险,我会开枪掩护你们。”

“太危险了!”林晚秋脱口而出,“山坡上没有掩护,日军要是发现你,你根本跑不掉!”

陈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枪背在背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别在腰上。他知道危险,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王大叔不能死,不仅是因为他帮过他们,更因为如果他招供了,砖窑这个据点就会暴露,里面的伤员,还有这几天积攒的物资,都会毁于一旦。

“放心,我有分寸。”陈峰拍了拍林晚秋的肩膀,她的肩膀很单薄,隔着棉袄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先把王大叔救出来。”

林晚秋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陈峰:“这个你拿着,擦汗,也能……也能包扎伤口。”手帕是浅蓝色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她自己绣的,平时都舍不得用。

陈峰接过手帕,塞进怀里,触手温软。他点了点头,转身对赵山河说:“现在就出发,雪大,能掩盖脚印,动作快点。”

赵山河用力点头,从地上拿起一把汉阳造,又给三个弟兄分了子弹,几人都是东北军的老兵,虽然打了败仗,但士气还在,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老烟枪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对林晚秋说:“林小姐,跟我来,咱们走小路,比大路近。”

众人很快分好队,先后走出砖窑。陈峰最后一个离开,他回头看了眼窑里的伤员,其中一个伤了腿的小兵,正用袖子擦眼泪,嘴里念叨着“王大叔一定会没事的”。陈峰深吸了口气,转身走进风雪里。

雪比想象中更大,刚走几步,鞋子就陷进了雪里,冰凉的雪水渗进袜子,冻得脚趾发麻。陈峰把棉袄的领子竖起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朝着村北的山坡走去。他走得很快,脚步很轻,尽量不留下太深的脚印——在雪地里,脚印就是最好的路标,无论是对自己人,还是对日军。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坡下。山坡不高,也就几十米,但很陡,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很滑。陈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棉袄上沾了不少雪,冻成了冰壳,沉甸甸的。到了山顶,他找了个背风的土坡,趴了下来,雪立刻渗进了棉袄,后背一阵冰凉。

他从怀里掏出瞄准镜,装在汉阳造上,然后慢慢抬起枪,对准王家村的方向。

村里的情况一目了然。日军把王家村围得水泄不通,大约有三十多人,都穿着黄色的军装,背着三八式步枪,有的站在村口的岗楼里,有的在村里巡逻,军犬的叫声时不时传来,刺耳得很。村口的老槐树上,绑着一个人,正是王大叔,他的棉袄被撕破了,露出里面的单衣,身上有不少血迹,头垂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峰的手指放在扳机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看见一个日军军官正站在王大叔面前,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时不时抽打王大叔的身体,嘴里还在喊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能猜到是在逼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枪声。

“砰!砰!砰!”

是赵山河他们,在村东头的破庙开枪了。日军立刻乱了起来,岗楼里的日军纷纷跑出来,朝着破庙的方向跑去,巡逻的日军也加快了脚步,村里只剩下几个日军看守王大叔。

机会来了。

陈峰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他通过瞄准镜,锁定了一个看守王大叔的日军,那个日军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枪,警惕地看着村东头的方向。陈峰计算着风速——西北风,每秒大约三米,需要稍微往左偏一点。

他的手指慢慢扣动扳机。

“砰!”

枪声很闷,被风雪掩盖了不少。子弹从枪管里飞出,穿过风雪,精准地击中了日军的后心。日军哼都没哼一声,倒在雪地里,血立刻渗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雪。

剩下的几个日军吓了一跳,纷纷转头,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来的。陈峰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又开了一枪,这次击中的是另一个日军的肩膀,那个日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枪掉在了雪地里。

“快!”陈峰对着怀里的电台小声说——这是林世昌偷偷给他的,只能近距离通话,“林晚秋,日军注意力在东边,你们赶紧进去!”

电台里传来林晚秋的声音,带着点急促:“收到,我们已经到村西头了,老烟枪说从柴房后面的胡同进去,能到老槐树下。”

陈峰点点头,继续开枪,掩护他们。他又击中了一个日军,剩下的两个日军不敢再待在原地,朝着村东头跑去,显然是怕被冷枪击中。

很快,陈峰就看见两个身影从村西头的柴房后面跑出来,是林晚秋和老烟枪,还有两个穿着便衣的人,应该是苏明月的地下党。他们跑到老槐树下,老烟枪拿出一把小刀,开始割绑着王大叔的绳子,林晚秋则立刻蹲下来,检查王大叔的伤势。

陈峰松了口气,刚想把枪收起来,突然看见村里跑出来几个日军,手里拿着机枪,朝着林晚秋他们的方向开枪。

“不好!”陈峰心里一紧,立刻开枪,击中了一个日军的机枪手。但剩下的日军已经躲到了墙角,开始朝着老槐树下扫射,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和雪沫。

林晚秋他们被压制在老槐树下,动弹不得。老烟枪想站起来反击,却被一颗子弹擦伤了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林晚秋把王大叔护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是陈峰给她的,用来防身,她虽然没开过枪,但此刻也只能咬着牙,瞄准日军的方向。

陈峰急了,他想再开枪,却发现剩下的日军都躲在墙角,根本没有射击角度。他抬头看了眼,发现村东头的枪声停了,应该是赵山河他们撤了,日军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开始朝着山坡的方向搜索。

“林晚秋,你们赶紧撤!”陈峰对着电台喊,“日军要过来了!”

“不行!王大叔还没醒!”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伤得太重,我们抬不动他!”

陈峰咬了咬牙,看了眼远处正在朝山坡走来的日军,大约有十几个人,手里拿着枪,正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待下去,不仅救不了林晚秋他们,自己也会被包围。

但他不能丢下他们。

陈峰把枪背在背上,从腰里掏出匕首,然后顺着山坡往下滑。雪很滑,他几乎是滚下去的,身上沾了不少雪,疼得骨头都快散了。到了山坡下,他朝着王家村的方向跑去,手里的匕首紧紧攥着,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

他要去救他们。

跑到村西头的柴房后面,陈峰听见里面有声音,是日军的脚步声。他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慢慢走过去,看见两个日军正站在柴房门口,朝着老槐树下的方向张望。陈峰趁他们不注意,猛地冲过去,匕首从第一个日军的脖子上划过,鲜血立刻喷了出来。第二个日军刚想转身,陈峰已经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匕首抵住了他的胸口。

“说!你们的人还有多少?”陈峰低声问,声音冰冷。

日军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剩下我们几个了,大部队都去追刚才开枪的人了……”

陈峰没再问,匕首用力刺了下去,日军倒在地上,没了呼吸。他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朝着老槐树下跑去。

林晚秋他们还在那里,老烟枪和两个地下党员正抬着王大叔,林晚秋在后面掩护,朝着村西头的小路跑去。日军的子弹还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打,有一颗子弹擦过林晚秋的胳膊,她疼得皱了皱眉,却没停下脚步。

“这边!”陈峰喊了一声,朝着他们挥手。

林晚秋看见陈峰,眼睛一亮,立刻带着众人朝着他的方向跑来。日军发现了陈峰,开始朝着他的方向开枪,子弹打在他身边的雪地里,溅起一片片雪。

“快!进柴房!”陈峰带着他们跑进柴房,关上柴房的门,然后用一根木头顶住。柴房里很黑,只有几个破洞透进一点光亮,里面堆着不少干草和柴火,弥漫着一股霉味。

众人都喘着粗气,老烟枪的胳膊还在流血,林晚秋立刻拿出急救包,给他包扎。陈峰走到柴房的破洞前,往外看了看,日军已经追到了柴房门口,正在用力推门,木头被顶得“咯吱”响。

“不行,这里待不住。”陈峰说,“后面有窗户,我们从窗户跳出去,走后山的小路回砖窑。”

众人点点头,老烟枪和两个地下党员抬着王大叔,走到窗户边。陈峰先跳了出去,确认外面没有日军,然后回头拉他们。林晚秋最后一个跳出来,刚落地,就听见柴房的门被日军撞开了,里面传来日军的喊叫声。

“快跑!”陈峰带着众人,朝着后山的方向跑去。雪地里不好走,王大叔又重,几个人跑得很慢,日军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王大叔突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陈峰,嘴里虚弱地说:“他……他们在找……找一个会打准枪的人……还说……还说要去查砖窑附近的村子……”

陈峰心里一沉,他知道,佐藤英机已经锁定了他的大致位置,而且要去查砖窑——那里还有五个伤员,要是被日军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先带王大叔走,”陈峰停下脚步,对林晚秋说,“我去引开日军,然后去砖窑接应伤员。”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林晚秋拉住陈峰的胳膊,不肯放他走。

“没时间了!”陈峰把她的手推开,“你们赶紧走,后山的小路只有老烟枪知道,日军追不上你们。我会没事的,别忘了,我是特种兵。”

他说完,不等林晚秋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开枪,吸引日军的注意力。日军果然上当,纷纷朝着他的方向追去,喊叫声越来越远。

林晚秋站在原地,看着陈峰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雪地里,瞬间就冻成了冰。老烟枪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林小姐,我们得走了,不然峰哥的心思就白费了。”

林晚秋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和众人一起,抬着王大叔,朝着后山的小路走去。雪还在下,把他们的脚印很快掩盖了,只留下一串淡淡的痕迹,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单薄。

陈峰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把日军引到了一片树林里。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喘着粗气,身上的棉袄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透,冻得他浑身发抖。日军还在树林里搜索,军犬的叫声时不时传来,离他越来越近。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跑了,得想办法摆脱日军。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树林里有不少枯树,地上积着厚厚的雪,正好可以用来设置陷阱。

陈峰从怀里掏出匕首,开始在一棵枯树的树干上刻凹槽,然后把一根木头削尖,放在凹槽里,用绳子绑好,另一端系在旁边的另一棵树上。这是最简单的陷阱,只要日军碰到绳子,削尖的木头就会弹出来,虽然不一定能杀死日军,但至少能拖延时间。

他刚设置好陷阱,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陈峰立刻躲到另一棵树后面,手里紧紧攥着匕首,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一个日军,手里拿着枪,正小心翼翼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日军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离陷阱越来越近。

“砰!”

就在日军快要碰到绳子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日军吓了一跳,立刻转身,朝着枪响的方向跑去。陈峰松了口气,他知道,是赵山河他们回来了——他们肯定是担心他,所以又折了回来。

陈峰趁机从树林里跑出来,朝着砖窑的方向跑去。雪还在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砖窑方向,隐约能看见一点光亮,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日军。

他跑得很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砖窑,把伤员转移走。佐藤英机已经知道了砖窑的大致位置,肯定会派人去搜,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就在他快要到砖窑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的雪地里站着一个人,穿着黄色的军装,手里拿着枪,正对着他的方向。

是日军!

陈峰立刻停下脚步,躲到一棵枯树后面,手里的匕首紧紧攥着。他能看见那个日军的脸,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眼神里透着一股紧张。

日军也看见了陈峰,他举起枪,对准陈峰的方向,手却在发抖。

陈峰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来,手里没有拿枪,只是看着那个日军,用日语说:“你为什么要打仗?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回家,不是吗?”

他在现代学过日语,虽然不流利,但足够让日军听懂。那个日军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手里的枪也放低了一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日军的喊叫声,还有军犬的叫声。那个日军脸色一变,立刻举起枪,对准陈峰,扣动了扳机。

“砰!”

陈峰猛地往旁边一躲,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打在后面的枯树上,溅起一片木屑。他趁机冲过去,匕首从日军的肚子上划过,日军惨叫一声,倒在雪地里。

陈峰没停留,继续朝着砖窑跑去。到了砖窑门口,他掀开帘子,里面一片漆黑,火已经灭了,只有几个伤员躺在稻草上,吓得瑟瑟发抖。

“峰哥!你回来了!”一个伤员听见声音,立刻坐起来,语气里满是惊喜。

陈峰松了口气,走到窑里,点亮一盏油灯。“快,我们得赶紧转移,日军很快就会来这里。”他说,“赵山河他们呢?有没有回来?”

“还没呢,”那个伤员说,“我们听见远处有枪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峰心里一紧,赵山河他们还没回来,肯定是遇到了日军。他刚想说话,突然听见窑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军犬的叫声。

日军来了。

陈峰立刻吹灭油灯,对伤员们说:“你们躲到窑后面的地窖里,那里有个暗门,我去引开他们。”

“峰哥,你小心点!”伤员们说着,互相搀扶着,朝着窑后面的地窖走去。

陈峰走到窑门口,掀开帘子一角,看见外面站着十几个日军,手里拿着枪,军犬正对着窑门狂吠,为首的是一个日军军官,穿着黑色的皮靴,手里拿着一把军刀,正是佐藤英机的副手,上次被他狙击过的那个。

日军也看见了陈峰,为首的军官冷笑一声,用日语说:“终于找到你了,会打准枪的人。”

陈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心里清楚,这次怕是很难脱身了。但他不能退缩,地窖里还有五个伤员,他必须为他们争取时间,让他们安全转移。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窑门,站在雪地里,面对着十几个日军,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有本事,就来试试。”陈峰说,声音冰冷,在风雪里回荡。

日军军官举起军刀,朝着陈峰的方向一挥:“抓活的!”

十几个日军立刻朝着陈峰冲过来,手里的枪都上了膛,随时准备开枪。陈峰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最艰难的一次。

而地窖里的伤员,还在等着他回去。

雪,还在下着,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仿佛要掩盖所有的罪恶与鲜血。但陈峰知道,有些东西,是雪永远也盖不住的——比如中国人的骨气,比如反抗侵略者的决心。

他握紧了匕首,朝着日军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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