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炮狐疑地打量着儿子:“你小子…又打啥歪主意?那堆破铜烂铁,有啥好‘处理’的?”
“废物利用!响应号召嘛!”雷二蛋一脸正气凛然,“我寻思着…看看能不能拆点铜丝铝片啥的,给咱家做点小玩意儿?省得花钱买不是?”
徐兰在一旁听着,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立马就明白了儿子的那点小心思。
她眼珠子一转,插嘴说道:“老雷啊,我看二蛋这主意挺不错的!
那废料堆在那儿,不光招耗子,万一哪天厂里来个安全检查,那可就是个大麻烦!
二蛋去挑点‘有用的’拿走,既给厂里解决了个小问题,又能省了咱家一笔开销,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她还特意把“有用的”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雷大炮瞅瞅老婆,又瞧瞧儿子那“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小眼神,再琢磨琢磨那堆确实挺占地方的废铁,心里琢磨着好像……也没啥坏处哈?
他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行吧!明儿个我跟刘老蔫说一声!就说……就说我家小子想找点废铁练练手,做点小玩意儿!
你自己可得机灵着点儿,别给我惹麻烦啊!”
“得嘞!谢谢爹!”雷二蛋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嘴上却只是嘿嘿一笑。
第二天晌午刚过,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呢,轧钢厂的后墙根,废料场里静悄悄的。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尘土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金属腥气,让人闻了直犯恶心。
那巨大的废料堆就跟一座座小山似的,各种报废的机器零件、弯弯曲曲的钢筋、锈迹斑斑的铁皮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在秋日那不太强烈的阳光下,泛着一股子冰冷的死气。
雷二蛋背着个半旧不新的麻袋,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西北角那个破旧得都快散架了、顶棚还漏了一半的铁皮棚子底下。
看堆的刘老蔫,是个又干又瘦的小老头,正裹着件油腻腻的军大衣,蹲在棚子口晒着太阳,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那烟雾缭绕的,把他那张脸都给遮住了,只看得见那脸皱得跟颗风干的核桃似的。
“刘叔!”雷二蛋笑嘻嘻地凑上去,声音清亮。
刘老蔫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没吭声,继续吧嗒他的烟袋锅子。雷大炮早上是打过招呼了,但他显然没太当回事。
雷二蛋也不在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包崭新的“大前门”香烟!红彤彤的烟盒,在灰扑扑的废料场里格外扎眼。
“刘叔,抽烟!”雷二蛋把烟递过去,脸上堆着晚辈的恭敬,“我爸说您老辛苦,让我给您带两包好的!这‘大前门’,味儿正!”
刘老蔫那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他慢悠悠地放下旱烟袋,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接过那两包香烟,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嗅了一口,脸上那风干的褶子似乎都舒展了些许。他扯开一包,抽出一根叼在嘴上,雷二蛋立刻麻利地掏出火柴,“嚓”一声给他点上。
“嗯…味儿是正。”刘老蔫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看雷二蛋的眼神总算有了点温度,“大炮家的小子?叫…二蛋是吧?你爹说你想弄点废铁练手?”
“对对对!刘叔!”雷二蛋点头如捣蒜,“就练练锯、锉啥的,做点小玩意儿!省得在家祸害好材料!”
刘老蔫用夹着烟的手指,随意地朝棚子深处指了指:“喏,就那儿,新堆的,一堆破铜烂铁,自己翻去吧。手脚麻利点,别耽误工夫。” 两包“大前门”的效果立竿见影。
“哎!谢谢刘叔!”雷二蛋如蒙大赦,背着麻袋就钻进了光线昏暗的棚子。
果然!棚子最里面,靠着漏风的铁皮墙,堆着小半麻袋黑乎乎的东西。
凑近一看,正是昨天老爹带回来的那种老式电磁继电器!
个头更大,数量更多!还有一些形状各异、同样布满油污的铁疙瘩,估计是配套的接触器什么的。
一股混合着机油、铁锈和绝缘漆老化后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
雷二蛋却像闻到了宝库的芬芳!他顾不上脏,蹲下身就开始挑拣。
专拣那些外壳相对完整、个头沉手的!
沉,说明里面铜线圈粗壮!
他手脚麻利,像只觅食的松鼠,很快就在麻袋里挑出了十几个品相相对不错的继电器和几个小变压器,一股脑塞进自己带来的麻袋里。麻袋立刻变得沉甸甸的。
他没贪多,估摸着份量差不多了,就停下手。
临走前,还顺手从旁边废铁堆里划拉了几块锈迹斑斑的铁片和一小截废铜管塞在麻袋最上面,算是“练手废铁”的掩护。
“刘叔,我挑好了!”雷二蛋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吭哧吭哧地走出棚子。
刘老蔫正眯着眼享受“大前门”,瞥了眼他鼓囊囊的麻袋,又看看他脸上蹭的油污,挥挥手:“行了,走吧走吧!下回再想练手,提前说一声!”
“好嘞!谢谢刘叔!”雷二蛋扛着麻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废料场。麻袋压得肩膀生疼,他心里却美得冒泡。
回到97号院,雷二蛋直接把麻袋扛进了工具棚。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徐兰喊他吃饭的声音。他迫不及待地把麻袋里的“宝贝”哗啦啦全倒在地上。
昏暗的光线下,十几个黑乎乎、油渍麻花的铁疙瘩堆在一起,散发着浓烈的工业废品气息。
雷二蛋却像看着一堆金元宝。
他拿起一个最沉的继电器,放在工作台上固定好。
抄起一把边缘磨得雪亮的扁头螺丝刀,对准底部那几颗锈死的内六角螺丝,手腕沉稳地用力!
“嘎吱…嘎吱…”
锈蚀的螺纹发出刺耳的呻吟,顽固地抵抗着。
雷二蛋屏住呼吸,手臂肌肉绷紧,螺丝刀稳稳发力。
“咔!”
终于,第一颗螺丝松动了!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拆掉所有固定螺丝,他用小锤子沿着外壳接缝轻轻敲打,然后用撬棒小心地插入缝隙,用力一撬!
“啵”的一声轻响,厚重的铸铁外壳被撬开了!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机油、臭氧和绝缘漆老化后的刺鼻气味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