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姐,我出去一趟!”雷二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去…去趟废品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边角料,给大姐做个小玩意儿!”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哦,去吧去吧!早点回来!晌午饭给你留着!”徐兰头也没回地应道。
“小心点!别又淘换一堆破烂儿回来占地方!”雷春梅笑着叮嘱。
“二哥!给我带糖!”雷小燕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被雷小玲拉着出门了。
雷二蛋心里一暖,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97号小院。阳光照在身上,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感,却让他脚步轻快,充满了目标明确的兴奋。
胡同口不远就是合作社的副食品商店和日用百货门市部,比鸽子市正规,东西也相对齐全些。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副食品柜台飘着酱菜和香油混合的复杂气味。雷二蛋目标明确,直奔副食品柜台。
“同志,水果硬糖,怎么卖?”他指着玻璃柜台里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用透明玻璃纸包着的硬糖块。
“论斤称,八毛一斤。散卖一毛钱十块。” 售货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打着毛衣,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给我称一毛钱的!要各种颜色的都来点!”雷二蛋递过去一毛钱。
“山楂片呢?”
“山楂片一毛五一包。”
雷二蛋咬咬牙:“也来一包!” 又递过去一毛五。看着售货员用粗糙的手抓了十块花花绿绿的硬糖,又拿了一包用粗糙黄纸包着的、印着红字“山楂片”的扁扁纸包,他心里默念:小燕子,这下够你甜一阵子了!
接着,他转向旁边的日用百货门市部。这里光线稍暗,货架上摆满了暖瓶、脸盆、肥皂、毛巾等日常用品,空气里弥漫着棉布、橡胶和淡淡的樟脑丸味道。他径直走向卖布匹和针织品的柜台。
“同志,看看头巾。”雷二蛋的目光在柜台里挂着的各式头巾上逡巡。有鲜艳的大红大绿印花,也有素净的单色。他想起老妈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衫,又想起她总在风里来雨里去地忙街道的事。
“要厚实点的,耐脏,颜色…别太花哨。”他补充道。
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态度比副食品店的好点。她拿出几条深蓝色、藏青色和深灰色的方巾,都是厚实的棉布或者混纺毛线织的。
“这种深蓝带暗花的,是新到的,厚实,挡风,颜色也经脏,还不显老气。一块二一条。” 姑娘拿起一条深蓝色的方巾抖开,上面印着极细小的、不规则的白色小碎花,远看像撒了一层薄雪,确实素雅大方。
雷二蛋摸了摸,手感厚实柔软,比老妈那条薄得像纸的旧头巾强太多了。他想象着老妈围上这条头巾的样子,肯定精神!就是有点贵…一块二,顶他小金库一大半了。
“能…能便宜点吗?”他试着问。
“不能,明码标价。”姑娘摇头。
雷二蛋犹豫了一下,看看手里剩下的钱和票。想到老妈围上旧头巾被风吹得缩脖子的样子,他一咬牙:“行!就要这条!” 他掏出那张珍贵的五毛绿票子,又数出七毛的毛票和硬币,连同那张半斤糕点票(价值约两毛)一起递过去,“同志,我这有张糕点票,您看能抵点不?”
姑娘看了看票,又看了看雷二蛋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眼神柔和了些:“行吧,算你一块一,票我收着了。” 她把那条深蓝碎花头巾仔细叠好,用一小片旧报纸包了,递给雷二蛋。
揣着给小妹和老妈的礼物,雷二蛋感觉心里踏实了一半。他马不停蹄,又走向胡同另一头的文具店。这里门脸更小,玻璃柜台里摆着铅笔、橡皮、作业本,还有几支钢笔插在笔架上,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同志,看看钢笔。”雷二蛋的目光扫过柜台。最便宜的蘸水笔几分钱,普通的铱金笔几毛钱,最贵的“英雄”牌要一块多。
“这支铱金笔,怎么卖?”他指着其中一支黑色的,笔身光滑,笔帽是金属的,看着挺结实。
“五毛八。”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头,正伏案写着什么。
五毛八!雷二蛋心里又是一紧。他兜里现在只剩下工业券和那两张肉票(值两毛),还有不到三毛的零钱了。他摸出所有的钱:两张一毛,几个分币,总共两毛七分。
“老板…我…我钱不太够,能便宜点吗?或者…用工业券抵点?”他试探着问,把几张工业券也放在柜台上。
老头推了推眼镜,看了看钱和券,又看了看雷二蛋:“学生?”
“给我妹妹买,她上初中。”雷二蛋赶紧说。
老头沉吟了一下,拿起那支笔:“这笔尖是正经铱金,结实,写起来也顺滑。看你诚心要,给五毛吧。工业券…就算了,留着给你家大人买别的东西。” 他抽出一张草纸,用那支笔在上面随意划了几下,流畅的蓝色墨线清晰显现。“瞧,多顺溜。”
雷二蛋看着那流畅的笔迹,想着雷小玲用那支破笔写作业时的窘迫和抱怨,不再犹豫:“行!五毛就五毛!谢谢您!” 他把两毛七分钱和一张肉票(值一毛)递给老板,“肉票算一毛,您看行吗?”
老头点点头,收了钱票,把钢笔插回原装的纸盒里,又用一小片旧报纸包好,递给雷二蛋:“拿好,别摔了笔尖。”
“哎!谢谢老板!”雷二蛋如获至宝,小心地揣进怀里。这下,小玲该开心了吧?
最后,是老爹的礼物。买烟肯定挨骂,目标明确——钢锯条!他熟门熟路地拐进胡同深处一家小小的五金杂货铺。这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桐油混合的独特气味。墙上挂着各种规格的锯条、铁丝、钉子。
“老板,买两根钢锯条!要好点的,12寸的!”雷二蛋直接开口。
“好嘞!”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动作麻利地从墙上取下两根用油纸裹着的锯条,“‘工’字牌的,钢口好,耐用!一毛二一根,两根两毛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