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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花婆婆遁逃的阴影尚未散去,嵌入崖壁的半截千魂罐如同溃烂的毒疮,不断渗出污秽的邪气,与血图的暗红漩涡、崖壁的灰晶痂壳交织成一张更庞大、更邪恶的能量网络。红崖的呻吟声愈发沉重,空气中弥漫的腥甜腐朽气息浓得令人窒息。蓝玉石像在药寮岩洞中静默矗立,石躯上的恶罐邪印虽被蚩梦意志短暂压制,却依旧顽固地盘踞,如同附骨之疽,持续污染着石髓丸的药源。沈墨重伤昏迷,气息微弱,琉璃罐在他枕边冰冷沉寂,罐壁的蚩尤战纹黯淡无光。

阿朵成了红崖最后的支柱。她金纹流转的瞳孔日夜不闭,警惕地监视着崖壁的异动、岩洞的蓝玉石像,以及那道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甜”味山缝——丙戌符石的所在。然而,一股新的、更尖锐的哀鸣,正透过她与地脉新生的连接,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这哀鸣并非来自血图、灰晶或千魂罐碎片,而是源自红崖地脉更深处、更“新鲜”的伤口!它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稚嫩的、被强行扭曲的痛苦,仿佛大地深处有一个孩子在无助地哭泣。

“沈大哥…你快醒醒啊…”阿朵握着沈墨冰凉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她尝试集中精神,捕捉那哀鸣的源头。她闭上眼,金纹在眼皮下急速流转,整个人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大地最细微的震颤与能量流动。

她走到洞口,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布满灰晶苔藓的崖壁上。这是苗疆古老相传的“听山”之法,唯有最亲近山川、灵性通明之人方能感知一二。阿朵屏住呼吸,心神沉入脚下厚重的大地。

起先是一片混沌的嗡鸣:血图贪婪的吞噬声,灰晶蔓延的滋滋声,千魂罐碎片渗毒的滴答声,蓝玉石像内部驳杂力量的冲突声…纷乱嘈杂,如同地狱的噪音。

阿朵强忍着精神被污染撕裂的痛楚,金纹瞳孔光芒内敛,如同滤网,一层层剥离那些强大的、已知的污染源噪音。她的感知如同潜入深海的游鱼,向着那微弱却尖锐的哀鸣溯源而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方向…不在主峰,不在裂口…而是…晒甲山屯堡的方向!更具体地说,是屯堡中央那片相对完好的区域——屯堡学堂!

“学堂…地下?”阿朵猛地睁开眼,金纹瞳孔中充满了惊骇与不解。

“学堂地下有东西?在哭?”王老五听完阿朵的描述,焦黑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衣襟,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恐惧,“阿朵姑娘…这…这怎么可能?学堂是屯堡最干净的地方了!娃娃们还在里面念书呢!”

“念书?”阿朵心中警铃大作!“现在谁还在里面?”

“是赵夫子!”李氏在一旁接口,脸上带着一丝麻木的敬畏,“就是那个又倔又古板的赵老夫子!红崖闹成这样,他死活不肯走,说学堂是圣人教化之地,邪祟不侵!还硬留下了几个父母…父母没了的孩子,天天在里面教他们念《摩经》!”

《摩经》!阿朵心头一震!那是布依族古老的祭祀经文,蕴含着沟通祖灵、祈福禳灾的力量。但在红崖地脉如此污秽混乱的环境下,强行念诵蕴含精神力量的经文…

“不好!快带我去学堂!”阿朵预感不妙,当机立断。沈墨昏迷,她必须挺身而出!

留下王老五和几个还能动的军户看守岩洞和沈墨,阿朵在李氏的带领下,顶着血图散发的压抑气息和空气中弥漫的灰晶粉尘,朝着屯堡中央的学堂疾奔。

屯堡一片死寂,残垣断壁间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唯有那座由青石垒成、相对完好的学堂内,隐隐传出孩童们整齐却透着几分麻木的诵经声。声音透过紧闭的门窗传出,在死寂的屯堡中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庄重感。

阿朵靠近学堂,那种源自地脉的、稚嫩的哀鸣感陡然增强!金纹瞳孔中,她清晰地“看”到: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秩序和精神引导力量的波动,正从学堂内部散发出来,如同无数根细针,穿透地面,深深刺入下方脆弱的地脉!而地脉深处,一股新生的、污秽的灰黑色能量流,正被这股精神波动强行引导、汇聚!

学堂青石地基的缝隙中,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晶质正悄然渗出、凝结!速度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顽固!

“赵夫子!开门!”阿朵用力拍打学堂紧闭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赵夫子那张枯瘦、严肃、带着病态固执的脸。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头发用木簪一丝不苟地束着,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阿朵:“苗女?不去避祸,来学堂作甚?惊扰了圣贤清净,你担待得起?”

“赵夫子!快让孩子们停下!不能再念了!”阿朵急切地指着地面缝隙中渗出的灰晶,“您听!学堂地下有东西在哭!是诵经声在伤害地脉!在引来灰晶!”

“荒谬!”赵夫子勃然大怒,猛地将门拉开一些,露出里面昏暗的光景。只见小小的学堂内,七八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孩童,正跪坐在蒲团上,对着墙上模糊的圣人画像,机械地、一遍遍念诵着:

“摩公在上,护佑四方。邪祟退散,正气昭彰。乾坤朗朗,社稷永昌。 见龙在野,文德昭昭… ”

诵到“见龙在野,文德昭昭”时,孩童们的声音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加持,陡然拔高了一丝!那股精神引导的波动瞬间增强!

“听见了吗?!正气昭彰!社稷永昌!”赵夫子激动得胡子直抖,指着孩子们,“圣贤教化,正气长存!岂是尔等妇人懂得?念!继续大声念!驱散这红崖妖氛!”

随着他话音落下,孩童们诵经声更加响亮、更加麻木!阿朵清晰地看到,学堂地面缝隙中渗出的灰晶骤然增多、加速凝结!地脉深处那稚嫩的哀鸣,变成了凄厉的尖叫!

“住口!!”阿朵又急又怒,金纹瞳孔因愤怒而光芒暴涨!她顾不得许多,就要强行闯入!

“妖女!你敢!”赵夫子如同护崽的老母鸡,猛地张开双臂拦住门口,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休想祸乱学堂!惊扰圣人!” 他身后的孩童们被这冲突惊吓,诵经声出现了瞬间的混乱,地脉的哀鸣也弱了一丝。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

异变陡生!

学堂后方靠近山体的墙壁,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道崭新的、手指粗细的裂痕,如同蜿蜒的毒蛇,瞬间在青石墙壁上蔓延开来!紧接着,一股浓郁粘稠、散发着甜腻腥臭气息的灰黑色晶质溶液,如同溃堤的污水,猛地从裂痕中喷涌而出!

“啊——!”靠墙最近的一个孩童躲避不及,被那灰黑晶液溅到了小腿!

嗤——!

如同强酸泼肉!孩童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小腿的皮肉瞬间被腐蚀,露出森森白骨!更可怕的是,灰黑晶液迅速凝固,如同活物般沿着他的腿向上蔓延、覆盖!那孩童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青灰!短短数息,便化为了一尊保持着痛苦挣扎姿态的小型灰晶石像!

“狗娃——!”赵夫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踉跄着扑向那石像,老泪纵横,之前的固执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击得粉碎!

学堂内其他孩童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哭喊,乱成一团!诵经声彻底中断!

阿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惊呆了!但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随着诵经声中断,那墙壁裂痕喷涌的灰黑晶液并未停止!反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更加汹涌地喷出!新生的灰晶以恐怖的速度在地面和墙壁上凝结、蔓延!学堂的地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建筑摇摇欲坠!地脉深处那稚嫩的哀鸣,在短暂的沉寂后,变成了更加绝望、更加怨毒的尖啸!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污秽之力,正从学堂地底的新裂口疯狂涌出!

“快!带孩子出去!”阿朵回过神,厉声嘶吼,率先冲入混乱的学堂,不顾那喷溅的灰晶液,抱起一个吓傻的孩子就往门外扔!

赵夫子此时才如梦初醒,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压倒了一切,他连滚爬爬地帮着阿朵和李氏,将哭喊的孩童连拖带拽地推出门外!

最后一个孩子被李氏推出学堂的瞬间!

轰隆——!!!

学堂后方的墙壁连同部分屋顶,在灰晶的侵蚀和地脉能量的冲击下,彻底崩塌!一个散发着浓郁污秽气息、不断涌出灰黑晶液的巨大裂口,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裂口深处,隐隐传来如同无数孩童怨灵哭嚎的地脉回响!

学堂,成了红崖地脉上新的、流着脓血的伤口!

阿朵、李氏和幸存的孩童们灰头土脸地跌坐在学堂外的空地上,看着眼前崩塌的废墟和那触目惊心的新裂口,人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与茫然。赵夫子跪在狗娃的石像旁,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口中喃喃:“是我害了狗娃…是我害了大家…圣人啊…为何不佑我…”

阿朵强忍着悲痛和愤怒,金纹瞳孔死死盯着那新生的裂口。她能感觉到,这裂口的位置极其刁钻,与主峰血图、西麓裂口、千魂罐碎片以及学堂地下原有的脆弱节点形成了某种邪恶的共振!它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整个红崖地脉的崩溃进入了不可逆的加速期!

更让她心惊的是,孩童们诵经中断前最后那句拔高的“见龙在野,文德昭昭”,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中。这句《摩经》的祷词,在红崖如此污秽的环境下被反复念诵,其蕴含的“秩序”和“文德”意念,非但没有驱邪,反而如同催化剂,强行引动了地脉深处某种被遗忘的、与“龙”和“文”相关的扭曲印记,最终导致了灰晶的爆发和新裂口的形成!

“见龙在野…文德昭昭…”阿朵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金纹瞳孔中光芒闪烁。建文帝朱允炆…他的年号正是“建文”!而“见龙”…龙者,帝王也!“在野”…难道是指流落民间的皇帝?这句祷词…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的映射?赵夫子一个屯堡老儒,怎会教孩童念诵如此“大逆不道”、暗指流落帝王的经文?

就在阿朵思绪翻腾、试图理清这混乱线索的瞬间——

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无尽压抑与探究的庞大意志,如同无形的阴影,骤然笼罩了整个学堂废墟!

阿朵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崩塌的学堂废墟上方,空间微微扭曲。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弥漫的烟尘与灰晶邪气之中。

来人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沾满尘土的靛蓝粗布苗衣,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垂下的麻布遮住了大半张脸。脸上覆盖着的,正是那副象征着苦难与坚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的“哭公”傩面!

建文帝! (神秘维修者)

他左手托着那方流淌着水银光泽的混元仪,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幽蓝的光芒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异。他右手握着那根顶端镶嵌浑浊晶体的黑色短杖,杖尖正微微发亮,遥遥指向学堂废墟下那新生的、喷涌灰晶的巨大裂口!

覆盖在“哭公”傩面下的视线,冰冷地扫过崩塌的学堂、狗娃的灰晶石像、悲痛欲绝的赵夫子,最后,死死地定格在阿朵那双金纹流转的瞳孔上!

他的身体,在接触到阿朵那蕴含地脉感知的金纹目光时,极其轻微地、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尤其是握着黑色短杖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混元仪的屏幕上,代表红崖天书封印完整度的数字,在阿朵的注视下,疯狂跳动了一下,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值:

【红崖天书封印完整度:19%】

旁边鲜红的警告框不断闪烁:

【警告!地脉结构崩溃加速!新增高活性污染源(代号:童怨裂口)!丙戌符石缺失!修复进程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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