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罐爆发的金红烈焰如同神罚之柱,将整片针叶林映照得如同燃烧的地狱。兵主蚩尤那蛮荒古老的杀伐战意,如同实质的狂潮,席卷山林!树木在无形的威压下簌簌发抖,地面积雪瞬间汽化升腾!阿鲁被这神威冲击得连连后退,撞在一棵巨松上才勉强稳住身形,眼中满是惊骇。蚩梦则瘫软在地,颈间蝎形项圈温顺地贴合着皮肤,幽绿宝石映着金红火光,她失神地望着那烈焰升腾的善罐,巫教代代相传的隐秘在她脑中掀起滔天巨浪。
沈墨强忍着灵魂层面的震颤,死死盯着自己手腕上那道被蚩梦咬出的伤口——淡金色的血丝在烈焰映照下,如同流淌的熔金,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秘。哑童昏迷在枯叶中,喉咙深处那属于钦天监的星图密文,在善罐神威的刺激下,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冰蓝幽光。
这兵主神威,是希望,还是灾厄的号角?
“嗡——!!!”
就在善罐烈焰最炽烈、兵主气息席卷八荒的刹那,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善罐本身,而是来自脚下的大地!晒甲山深处,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巨龙被这蛮荒神威彻底惊醒,发出了痛苦而暴怒的咆哮!整个山体剧烈震动!沈墨等人立足不稳,远处山峰传来沉闷的岩石崩塌巨响!
与此同时,四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撕裂了兵主神威笼罩下的死寂,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山峰顶端,如同索命毒箭般激射而至!
是四根手臂粗细、通体黝黑、表面密布着诡异银色星纹的巨大钢针!钢针尖端闪烁着冰冷的寒芒,针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的灰白色地脉阴气!
“陨铁定脉针!” 阿鲁目眦欲裂,失声惊呼,“是胡一手那狗贼的同门!堪舆派的夺脉邪术!”
话音未落!
噗!噗!噗!噗!
四根巨大的陨铁钢针,如同四根来自九幽的棺钉,狠狠扎入晒甲山主峰四周四个特定的地脉节点!针身没入山体的瞬间,山体的震动骤然加剧,仿佛被钉住的巨龙在垂死挣扎!一股更加庞大、冰冷、带着无情掠夺意志的恐怖力量,顺着四根钢针,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疯狂汲取、禁锢着地脉中残存的本源龙气!
沈墨傩面金光瞬间开启,清晰“看”到:四根钢针之间,无形的灰色能量锁链飞速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晒甲山的邪恶阵图!阵图核心,一股沛然的龙脉之气被强行抽取、束缚,化作一道粗壮的灰白光柱,挣扎着、咆哮着,被阵图之力裹挟着,遥遥指向——北方!
北平!锁龙台!金匮!
“他们要把晒甲山最后的地脉龙气彻底抽干,加速注入金匮!” 沈墨心沉冰窟!姚广孝夺走星图拓本,堪舆派紧随其后发动夺脉邪阵!朝廷封山,绝户之计!
“堪舆定脉,龙气归流!阻挠者,形神俱灭!”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女声如同寒冰碎裂,从东面山峰顶端传来。
只见一名身着素白道袍、头戴星冠、面容冷峭如冰的年轻女子,正手持一柄刻满复杂星纹的青铜罗盘,立于东侧那根陨铁定脉针旁。她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道道银白光芒射出,连接着那根巨大钢针,不断强化着阵图的束缚之力。她正是胡一手的同门师妹,堪舆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玉衡子!她眼中只有对龙脉的贪婪计算,毫无半分对生灵的怜悯。
“沈墨!快想法子!地脉被抽干,灰晶爆发,所有人都得死!” 阿鲁看着四周因龙气被强行抽取而加速蔓延的灰白色晶簇,急得大吼。
“定脉针已钉死节点,强行拔除只会加速龙脉崩溃!” 沈墨脑中急转,目光扫过阿鲁手中的山魈傩面,再看向那四根如同山峦墓碑般的巨大钢针,“唯一的办法,是引动更强大的地气,反向冲击阵图节点,暂时扰乱其运转,为地脉争取喘息之机!”
“引动地气?怎么引?俺不会啊!” 阿鲁急道。
“傩舞!‘定脉傩舞’!” 蚩梦虚弱却急切的声音响起,她挣扎着坐起,指着阿鲁手中的傩面,“你祖传的傩面是山神信物!配上你们傩戏一脉沟通天地的‘定脉傩舞’,以自身为引,跳入阵眼,或可引动山神之力,撬动地气!”
“定脉傩舞?” 阿鲁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俺记得!小时候看俺爹跳过!但…但那需要沟通山神意志,俺…”
“没时间犹豫了!” 沈墨厉喝,指向东面山峰上正全力催动罗盘的玉衡子,“她就是阵眼之一!打断她!跳!”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陶瓶,里面是仅剩的几颗用朱砂、野蒜精华和地脉灰晶粉末混合炼制的“定神丸”,一股脑塞进阿鲁嘴里:“含着!稳住心神!善罐助你!” 同时将散发兵主威压的善罐猛地塞到阿鲁怀中!
阿鲁只觉一股滚烫的洪流伴随着辛辣药力冲入四肢百骸,善罐那蛮荒不屈的战意更是如同火炬点燃了他血脉中的傩魂!他再不犹豫,仰天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将山魈傩面猛地扣在脸上!
“赫!地门开——!!!”
面具加身,阿鲁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那碎裂两角的傩面缺口处,暗金流光疯狂涌动!他双脚猛地踏地,枯叶纷飞,大地仿佛与之共鸣!他开始了舞动!
这舞姿,古老、苍劲、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原始力量!每一步踏出,都如同巨象撼地,震得脚下泥土翻涌!每一次挥臂,都带着撕裂狂风的呼啸!每一次旋身,都卷起周围的地脉之气!他口中吟唱着不成调、却蕴含天地韵律的傩戏古调,声音穿透钢针锁链的嗡鸣,直抵山腹深处!
傩舞起势!定脉撼山!
随着阿鲁的舞动,一股肉眼可见的、土黄色的厚重气流,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汇聚、盘旋!这股气流带着大地的脉动,温暖而磅礴,与那陨铁针抽取龙脉形成的冰冷灰白阵图,形成了鲜明的对抗!
“哼!螳臂当车!区区傩戏,也敢撼动我堪舆定脉大阵?” 东峰上的玉衡子冷嗤一声,手中青铜罗盘银光大盛!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弹在罗盘中心!
嗡!
东面那根陨铁定脉针猛地一震!缠绕其上的灰白锁链瞬间粗壮数倍,如同巨蟒般狠狠绞向正在舞动的阿鲁!锁链所过之处,空气冻结,草木瞬间枯萎石化!
“嗬!” 阿鲁舞姿不停,面对绞杀而来的锁链,猛地一个旋身,双掌带着汇聚的土黄地气,狠狠拍向地面!
“咚——!!!”
如同巨鼓擂响!他脚下的大地猛地向上拱起!一道厚实的土墙瞬间拔地而起,挡在灰白锁链之前!
轰隆!
土墙被锁链瞬间撞碎!但锁链的势头也为之一阻!飞溅的土石中,阿鲁舞步更快!他如同与山岳融为一体的巨灵,每一步都引动更大范围的地气翻涌!土黄色的气流越来越浓,隐隐在他身后形成一座巍峨大山的虚影!虚影带着山神的怒意,狠狠撞向覆盖天空的灰白阵图!
玉衡子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这傩舞引动的地气如此磅礴!她手中罗盘急转,银光如瀑,全力压制!
两股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无形的波纹扩散,震得四周山石滚落!整个晒甲山仿佛成了两个巨人的战场!
沈墨紧张地注视着战局,同时警惕着其他三个方向的定脉针。突然,他目光一凝!傩面金光聚焦于阿鲁舞动时,脚下大地被引动翻涌出的泥土深处——那里,似乎有几块刚刚被震出地表的、形状奇特的暗红色矿石碎片!
这矿石…颜色质地…竟与之前修补山魈傩面所用的百年血枫木化石,如出一辙!难道这晒甲山下…
“噗!” 就在这时,全力催动傩舞、引动山神虚影硬撼阵图的阿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喷洒在傩面上,顺着缺口处的暗金纹路流淌!他舞姿一个踉跄,身后的山神虚影剧烈晃动,变得模糊!玉衡子眼中寒光一闪,抓住机会,罗盘银光暴涨!
“定脉针!汲龙!锁魂!” 她尖声厉喝!
四根陨铁定脉针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阵图灰光大盛!那被束缚的龙脉光柱挣扎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加速抽向北方!与此同时,四道更加凝练、带着锁魂之力的灰白锁链,如同毒龙般从四根钢针上射出,无视地气阻隔,直刺舞动中的阿鲁!目标正是他脸上的傩面!
“阿鲁!” 沈墨和蚩梦同时惊呼!
阿鲁面临绝境!傩舞反噬,锁魂锁链临头!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将怀中散发着兵主威压的善罐,狠狠砸向脚下那几块刚刚震出的、暗红色的血枫木化石碎片!
“山神爷!兵主爷!助我——!!!” 他发出最后的咆哮!
轰——!!!
善罐砸中血枫木化石的刹那!罐壁上的蚩尤战纹赤光炸裂!一股融合了兵主不屈战意与血枫木蕴含的古老山林精魄的狂暴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这股能量并未攻击锁链,而是狠狠注入了阿鲁脚下的土地,顺着他的舞步,狂暴地涌入那摇摇欲坠的山神虚影之中!
吼——!!!
原本模糊的山神虚影瞬间凝实!它不再仅仅是土黄的山岳之形,其岩石般的毛发上竟隐隐浮现出赤红的蚩尤战纹!虚影仰天咆哮,双掌握拳,带着崩碎星辰的力量,不再去硬撼整个阵图,而是狠狠砸向地面——砸向东面山峰下,玉衡子立足之处的地脉根基!
“不——!!!” 玉衡子终于色变,发出惊恐的尖叫!她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狂暴与毁灭!
轰隆隆——!!!
山崩地裂!东面山峰靠近玉衡子脚下的一大片山体,在融合了兵主战意与山神之力的狂暴轰击下,竟然硬生生向下塌陷、移位!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挪开!
山体移位!地脉节点错乱!
玉衡子脚下立足之地瞬间崩塌!她尖叫着坠落!手中维持阵眼的青铜罗盘脱手飞出!东面那根陨铁定脉针失去了核心操控,嗡鸣声戛然而止,针身上的星纹瞬间黯淡大半!覆盖整个晒甲山的巨大灰白阵图,猛地一颤,如同被卡住的齿轮,运转瞬间迟滞!那被疯狂抽取、指向北方的龙脉光柱,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和涣散!
定脉傩舞,撼山成功!堪舆邪阵,被强行打断!
然而,阿鲁也在山神虚影发出这惊天一击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带着碎裂的傩面,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善罐滚落在地,赤红战纹光芒黯淡。沈墨飞扑上前接住阿鲁,探其脉搏,微弱如游丝!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因山体移位、阵图迟滞而暂时显形、波动涣散的巨大龙脉光柱深处,在那挣扎涌动的灰白色能量核心,一幅由纯粹星光勾勒的、更加庞大复杂的星图虚影,如同被惊动的深海巨兽,缓缓浮现出来!星图的核心,赫然是北平城的轮廓!而在北平城地底深处,一座由无数金色符箓构成的巨大“金匮”虚影,正如同贪婪的饕餮,张开了巨口,疯狂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龙脉之气!其中一道最粗壮、最挣扎的光流,正是来自晒甲山!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在这金匮虚影的底部,一个由星芒标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方位刻度,清晰地烙印在星图之上——
“丙戌”
定脉针的加速抽取,如同给金匮这头饕餮打了一针强心剂!晒甲山的龙脉,连同其他被强行掠夺的地脉之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沿着这星图勾勒的隐秘通道,涌向北平锁龙台下的金匮!而“丙戌”符石作为阵眼钥匙的终极秘密,也在这龙脉被疯狂吞噬的绝望图景中,彻底暴露!
沈墨抱着昏迷的阿鲁,抬头望着龙脉光柱中那幅揭示着惊天阴谋的星图虚影,以及那标注着“丙戌”的金匮巨口。玉衡子坠落的尖叫声犹在耳畔,其他三个方向山峰上,堪舆派弟子惊怒的呼喝声传来,显然正欲重整阵图。兵主善罐黯淡,山魈傩面再碎,阿鲁濒死…短暂的打断,换来的是更疯狂的掠夺和更绝望的图景!这撼山一击争取来的喘息之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扑灭!而北平金匮那贪婪的巨口,正在星图深处,无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