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大定府,这座辽国的旧都、金国的陪都,正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恐慌之中。
“呜!呜!敌袭!!”
“宋军!宋军在城外!!!”
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清晨的薄雾,城头的金军士兵连滚带爬地敲响了警钟。
帅府之内,金军中京留守、都元帅完颜挞懒,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奶茶。
当听到刺耳的警讯,手猛地一抖,滚烫的奶茶泼了半身。
“什么?!”完颜挞懒一把抓住冲进来传令的亲兵,双目圆睁,眼带丝:“你再说一遍!谁在城外?”
“宋……宋军!是岳飞的‘岳’字大旗!漫山遍野……漫山遍野!已经到了城西五里外!”
“不可能!!”
完颜挞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一把将亲兵推开。
踉跄地冲出大堂,奔上帅府的望楼。
只一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城外的平原上,黑色的潮水正缓缓铺开。
无数的旌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森然的枪尖汇聚成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
宋军的营帐如同雨后春笋般一座座拔地而起,那面在阳光下刺眼夺目的“岳”字帅旗,好似一把插在完颜挞懒心脏上的利剑。
“这是神将天兵吗……”
完颜挞懒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可能这么快?
数日前,他才刚刚收到大凌河的败报。
按照最疯狂的估计,宋军在经历那样的血战后,主力必然疲惫不堪,伤亡惨重。
他们最合乎逻辑的选择,是在锦州城下休整至少半个月,清剿残敌,稳固后方,等待辎重粮草。
可现在,宋军却如同从天而降,跨越了五百里敌境,直接兵临中京城下!
完颜挞懒,这位在金国朝堂上素以沉稳着称的宗室大将,此刻彻底慌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金国现在的虚弱。
为了应对此次宋军的北伐,金廷内部吵得不可开交。
自南侵和西征之败后,大金国的精锐“合扎猛安”损失惨重,国中能战之兵已捉襟见肘,急需休养生息。
朝堂上,以完颜宗辅为首的“稳健派”主张暂避锋芒,固守待援;
而以完颜宗翰和四太子兀术为首的“主战派”则叫嚣着要倾国南下,与岳飞决一死战。
争吵,无休止的争吵,耽误了最宝贵的时间。
直到宋军攻破榆关的消息传来,金廷才如梦初醒,仓促决定派出四太子兀术,南下驰援。
可那又如何?
上京会宁府距离此地,足足两千里!
两千里啊!就算是铁打的“拐子马”,不眠不休地狂奔,也要多久?
二十天?
半个月?
等四太子的援兵到了,自己的骨头都能敲鼓了!
完颜挞懒本来的盘算是,等宋军慢悠......慢吞吞地推进到中京城下,自己手中尚有缓冲余地。
他可以先象征性地出城小战一场,然后以“敌军势大,不可力敌”为由,放弃中京,带着兵马向临潢府撤退,保存实力,等待兀术合兵。
可现在,岳飞根本没按常理出牌!
这闪电般的突袭,打乱了完颜挞懒所有的部署,甚至连城外的百姓和牲畜都来不及清野坚壁!
最致命的是,他手中无兵!
为了支援南线战事,中京的精锐早已被抽调一空,此刻完颜挞懒手中满打满算,不足五千人马。
这五千人里,真正的女真嫡系,他敢信赖的,只有不到两千人。
而剩下的一半,是新近签发的契丹兵!
契丹人……
一想到这三个字,完颜挞懒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年金国对契丹人的压榨有多么残酷。
那些契丹兵看守女真军官的眼神,时常让他不寒而栗。
平日里,有女真大军镇压,他们是顺服的绵羊。
可现在,宋军兵临城下……
完颜挞懒不敢想下去。
“传令!关闭……关闭所有城门!全军登城!死守!!”
“元帅,我们……我们不出战吗?”
一名女真将领愕然地问。
“出战?”
完颜挞懒猛地回头,面容扭曲地咆哮道:“拿什么出战?拿你这两千人的天灵盖去撞宋军的火器阵吗?我们现在贸然出战,无异于送死!守!给我守住!等到四太子的援兵!”
与中京城内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截然相反,城外数里的宋军大营,秩序井然,杀气腾腾。
中军大帐。
耶律余睹刚刚从前线侦察归来。
他带着三百名契丹骑兵,作为全军的先导。
当马蹄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时,这位契丹贵族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这里,曾是大辽的土地。
那些起伏的山峦,那条蜿蜒的河流,都是他童年记忆中的模样。
耶律余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快步走入中军大帐。
岳飞、张宪、牛皋、杨再兴等核心将领早已在沙盘前等候。
“元帅,诸位将军。”
耶律余睹行了个军礼,声音难掩兴奋:“中京城内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城门紧闭,城头守军稀稀拉拉,调动混乱,可见完颜挞懒毫无准备!”
“好!”
牛皋一拳砸在掌心:“元帅,下令攻城吧!末将愿为先锋!”
“不急。”
岳飞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转向耶律余睹:“耶律将军,你对中京最为熟悉,这,也是本帅为何要将暂舍本部人马随我一同奔袭的原因,现在,请你详细说说中京的虚实。”
这正是耶律余睹等待以久的时刻,为契丹同胞争取未来的唯一机会。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指挥杆:“元帅请看,金国灭辽后,中京大定府一直是他们镇压我北地诸部的核心,承平之时,金在此驻军,以女真嫡系为主,常年在两万之数。”
“其兵力部署,一是以临潢府为犄角,二是在东北路修筑界壕边堡,三是将大量女真军户迁徙至此,名为屯田,实为监视。”
帐内诸将闻言,神色都凝重起来。
两万精锐,加上坚城,确实难啃。
“但是!”
耶律余睹话锋一转,指挥杆重重点在中京的城池模型上:“这些,都已是老黄历!因我大宋北伐,金贼南线吃紧,完颜挞懒已数次奉诏,从中京抽调精锐增援大凌河和榆关。”
“据末将确切情报,如今的中京城,已被彻底抽空!城内守军,如元帅所料,不足五千!其中,女真兵最多两千人,剩下的,皆是我契丹同胞!”
杨再兴眉毛一扬:“果真这么点人,一日强攻,即可拿下!”
“不!”
耶律余睹断然摇头:“元帅,诸位将军!末将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中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