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看着沈敬德那副故作神秘的模样,淡淡地问道:
“哦?是何人?我倒想听听,是哪位尚书,竟能让沈家如此倚仗,在这吴县只手遮天?”
沈敬德见崇祯竟敢直接询问尚书之名,冷笑一声:“你最好不要打听,免得知道了,连性命都难保!”
崇祯不以为意:“我要是非打听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肆意打探?”
沈家少主沈琮勃然大怒,怒斥道。
他现任平江府税官,家族产业大都由他一手经营,且在地方官场人脉不小。
见对面一个年轻士子一而再的装逼,沈琮终于忍不了。
“呵呵,鄙人的靠山也是位京官,比你这小小税官不知高了多少。”
崇祯双手背负,一副我很有背景的样子,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沈敬德见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竟生出一丝寒意,示意儿子莫要冲动。
但沈家已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若非要打听,那老朽便告诉你!只怕你知道了,扛不住这天大的背景!”
崇祯微微一笑:“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何人能让某家扛不住!”
“你且挺好了!”
沈敬德一字一句地,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声音中带着巨大的骄傲:“乃是……户部尚书吕相公!”
吕颐浩?!
崇祯心中猛地一怔。
他没想到沈家的靠山,竟然是吕颐浩!
前日刚在朝会上与吕颐浩商议财政改革,如今,吕颐浩罩着的人竟成了自己微服中要打击的对象?
这可真是有趣了!
崇祯心中的那份震惊,迅速转化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显然不信!
毕竟吕颐浩是山东德州人,与平江沈家能有何关系?
看着沈敬德那副以为搬出了靠山,就能震慑住自己的得意嘴脸,崇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
崇祯笑得前仰后合,笑道:“原来不过是那吕相公!即便是那吕相公亲来,见了我,也得卖我三分面子,恭恭敬敬地行礼!你这沈家,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崇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疑问:“你究竟是谁?!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当朝二品尚书,在你口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你何德何能,让吕相公卖你三分面子?!”
主要是崇祯太过年轻,只有三十岁,如何能让当朝二品尚书忌惮三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除非对方是宗室亲王!
但显然不现实。
哪个宗室亲王跑这里来当显眼包,得罪地方大族?
最多就是威胁一下,然后借机讨要好处,断然不会如此当众打脸,把话说绝了!
完全没必要!
也不可能!
就在众人震惊猜测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沈知府回乡!状元公回乡了!”
伴随着家丁的通报声,一个身着官袍、气度不凡的中年官员,在一众族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宴客厅。
正是沈家的骄傲,当朝镇江知府,状元公沈晦!
沈晦此次回乡,乃是应平江沈家隆重邀请,前来祖地祭祖,并看看沈括的故居。
沈家众人见状,立刻热烈相迎,沈敬德更是喜出望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连忙迎上前去,附耳向沈晦简述了崇祯的“狂言”,脸上带着一丝愤恨。
“沈相公!”
沈敬德指着崇祯,对沈晦说:“此人狂妄至极,竟敢口出狂言,说吕尚书见了他也得卖三分面子!您乃当朝状元,与吕尚书更是关系匪浅,今日定要为我沈家做主,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相信了崇祯有点身份,且有京官当背景,故而请沈晦出马镇压。
沈晦闻言,眉头微皱,抬头看向崇祯。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崇祯面容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与恐惧。
对方那张脸庞,那份气度,他只在京中远远地见过几次!
“陛下!”
沈晦的身体猛地一颤,来不及多想,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叩首。
“臣……臣镇江知府沈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言一出,整个沈家庄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沈家族人,所有宾客,所有在场的官员,包括吴县知县何志远和平江府通判周儒,都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呆立原地。
个个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被沈晦跪拜的青衫士子。
陛下?!
官家?!
沈敬德傻眼了。
这位方才还在耀武扬武的沈家家主,此时老脸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纸还要苍白。
他呆立原地,双目圆睁,嘴唇哆嗦,感觉天塌了。
沈敬德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被自己视为“狂徒”,甚至扬言要“让他走不出沈家”的青衫士子,竟然是当今天子,大宋的皇帝陛下!
吴县知县何志远和平江更是如遭雷击,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自己方才那嚣张跋扈的言语,回想着自己如何与沈家勾结,如何欺压百姓,如何试图蒙蔽圣听。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官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沈家少主沈琮整个人都凝固了,肝胆俱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们。
平江府通判周儒,干脆躲到了桌底,默念“官家看不到我,官家看不到我!”
恨不得钻入地底下。
其他在场的沈家族人、依附沈家的乡绅、以及前来观礼的宾客,无不吓得魂飞魄散。
众人齐刷刷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密密麻麻地匍匐了一地,如同遭受惊吓的蝼蚁,连头也不敢抬。
口中只剩下含糊不清的“陛下恕罪!”“吾皇万岁!”的呻吟,此起彼伏,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
整个宴客厅,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之中。
崇祯此刻已不再是那儒雅的青衫士子,他负手缓缓走到宴客厅中央,褪去了所有伪装,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睥睨匍匐在地的众人。
爽!
这种人前装逼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看把这帮孙子给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