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应天府城。
在不安的氛围中,一道消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传遍全城:官家派使者来了!
来者是河北宣抚使刘韐,奉崇祯旨意而来。
张邦昌、唐恪等一批议和派文臣武将,此刻心里都像悬着一块巨石,沉重忐忑。
得知刘韐抵达城郊,他们不敢怠慢,顾不上身份和颜面,亲自出城迎接。
初春的寒风,拂过张邦昌等人苍白的脸庞,掠过额头的冷汗,冰冷刺骨。
引人注意的是,刘韐所带的兵马,竟然只有寥寥数十骑。
这支精悍却势单力薄的队伍,与城中议和派大臣们心中的各种猜测形成鲜明对比。
这究竟是诱捕?
还是试探?
或者真如传言所说,官家胸怀宽广,不计前嫌?
刘韐掀开车帘,扫了一眼张邦昌等人,把这帮投降派吓得不轻。
然而,刘韐接下来的举动和言辞,却让众人大感意外。
他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亲切地拱手还礼,语气温和而坚定:“诸位相公不必多虑,官家派我前来,绝无他意。”
“如今大宋度过一劫,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官家深知国家刚刚安定,最忌内部纷争,所以特意嘱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谈。”
刘韐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张邦昌身上,语带恳切:“张相,大家都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自己人可千万不能乱了方寸,更不能相互猜忌,只有上下同心,君臣协力,才能共渡难关,重建我大宋河山。”
张邦昌等人听了十分感动。
他们互相看了看,眼中都带着难以置信的动容。
原以为是雷霆降临,不料却是春风拂面。
害怕了好几天,官家居然不追究?
想来官家胸怀天下,是想整合朝政,大有所为?
几人热情的将刘韐请入城中,设宴款待,以此试探官家的口风。
席间,太宰唐恪亲自陪酒,拱手问道:“刘宣抚使的话,我们自然深信,只是……敢问官家,当真这么说?丝毫没有追究过往的意思吗?”
他素来以谨小慎微着称的,对这突如其来的“宽宥”怀有戒心。
刘韐闻言,神色更为认真,一字一句地答道:“唐相公多虑了,千真万确!官家圣明,知道国难当头,理应化解恩怨,共同发展,如今大宋元气大伤,正值用人之际,官家想要好好治理国家,重塑朝纲,还得仰仗诸位相公的才智与经验,官家言明,唯有安定,方能谈及其他。”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真诚和皇室的威严。
张邦昌紧绷的心弦至此才算彻底松弛下来。
或许,真如刘韐所言,官家真的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王时雍眼神闪烁,深吸一口气,将刘韐拉到一旁,带着乞求的语气:“刘宣抚使,既然官家如此仁厚,我等自当肝脑涂地以报,不过,在下有一件事,可以向官家表明心迹。”
他压低了声音:“此前宫变的主犯乃是范琼,若官家需要,我等随时可将他交出,任凭官家处置,以正国法。”
刘韐听罢,目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
这帮狗东西,为了自保,居然出卖同伙,想要通过牺牲范琼来洗刷自己的罪名,真是无耻!
刘韐并没有立即应允,沉吟片刻,拱手道:“张相公的心意,我已明白,此事关系重大,待我回去之后,需向官家详细禀报,请示圣意,还请诸位相公安心等待好消息。”
酒宴之后,刘韐亲自面见太上皇,表达了崇祯的意思。
三日后官家会亲自驾临应天,与百官磋商迁都一事,完善宋金议和各项条约。
此等大事,需文武百官俱在,不得事假。
安抚众臣后,刘韐这才借机拱手告辞,在数十骑的护卫下,马不停蹄地驶离了应天府。
随后的三天里,应天府城内再度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太上皇赵佶仍每日醉心书法奇石。
投降派的几人,也终于放心,每日花天酒地,坐等官家大驾。
他能都以为,朱仙镇一战,崇祯见识到了金人的可怕战力,不敢再与之交战,开始寻求议和了。
第三日拂晓。
应天府城外的天际线,被一片铺天盖地的黑影所占据。
铁蹄轰鸣,其声如雷,刀枪林立,寒光逼人。
崇祯亲率十万勤王大军,如同从天而降的黑色怒潮,正滚滚而来!
旌旗蔽空,猎猎作响,巨大的青色龙纛在晨风中招展。
铁蹄踏过荒野,扬起漫天尘土,遮天蔽日,将初升的朝阳也染上了一层肃杀的灰黄。
这股威势,是自靖康之变后,大宋朝廷所能集结的最为庞大、也最具震慑力的军事力量。
它昭示着大宋官家拥有足以扫清一切障碍的绝对实力。
城楼之上,百官皆被这宏伟而压迫的景象所震撼。
张邦昌等人面如土色,双腿战栗,几欲瘫软。
他们曾以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凭借暂时维护了应天府的安定,便能高枕无忧。
然而此刻,在十万大军排山倒海般的威压之下,他们方才深刻地体会到,何谓真正的皇权天威。
应天府的城门在万众瞩目下,缓缓洞开。
张邦昌等人强撑着身子,在城门外恭候。
他们战战兢兢地站成一排,垂着头,不敢直视那如渊渟岳峙般缓缓靠近的帝王车驾。
为首者,一袭红色龙袍,身骑御马,正是年仅二十八岁的大宋官家。
崇祯面容沉静,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眼神却深邃如渊,扫过之处,无不令人心生敬畏。
那笑容,并非真正的喜悦,更像是一种洞察一切的从容和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股平静,与身后那十万铁骑的杀伐之气形成强烈对比,更显得帝王之威深不可测。
当崇祯看到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李纲时,那一丝和煦的笑意才真正浮现,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真挚与敬重。
他竟亲自下马,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李纲颤抖的臂膀,声音温和而沉稳:“李相,受苦了!大宋危难之际,幸有你力挽狂澜,朕心甚慰!”
李纲老泪纵横,激动得难以言语,唯有躬身再拜,颤声道:“老臣何德何能,能得官家如此垂青!国事艰难,幸有官家雄才大略,匡扶社稷,老臣死亦无憾!”
这一幕,无疑是对李纲这位忠臣莫大的肯定,也无形中向在场所有人昭示了官家对待忠良的态度。
随后,崇祯在众将士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应天府城。
铁甲洪流随着帝王的步伐,有序地涌入城中,肃穆井然。
街边百姓跪伏在地,高呼万岁,声音震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