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法力加持过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南阳镇的每一个角落炸响。
“圣火仪式!”
“焚尽一切被邪魔附体之人!”
院子里,正准备出发的陆双双和祝十六,动作同时一僵。
焚尽……被邪魔附体之人?
那不就是……所有生病的镇民?!
这个邪教,疯了!
他们不只是要骗钱,他们还要杀人!用一场盛大的屠杀,来巩固他们可笑的信仰!
陆双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祝十六则是浑身冰冷。
他想起了那个在巷口哭泣的小女孩,想起了那个喝下符水死去的女人,想起了那个刚刚断气的孩子。
这些人,在青莲教的眼里,都只是用来点燃“圣火”的柴薪!
“干娘!”祝十六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镇子中心的方向,那里的火光,似乎比别处更亮一些。
“计划,照旧。”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
夜,更深了。
祝十六和陆双双,如同两只最敏捷的夜猫,穿行在死寂的街巷里。
他们避开青莲教巡逻的信徒,将一个个小小的纸包,悄无声息地放在了那些他们白天观察好的,病得还不算太重,神智尚存的人家门口。
做完这一切,他们迅速撤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一天,过去了。
南阳镇的氛围,愈发狂热。
青莲教的信徒们,开始搭建巨大的柴堆,口中高喊着“净化邪魔,恭迎圣母”的口号。
而就在这片狂热之下,一股小小的,不和谐的暗流,开始涌动。
城西,一户人家。
一个男人惊喜地发现,自己卧床不起,已经开始说胡话的妻子,今天早上,竟然能坐起来喝一碗米汤了!
“是……是圣母显灵了!”男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他的妻子,却虚弱地摇了摇头。
她指了指床头,那里,放着一个被打开的纸包,和一碗喝剩下的,灰白色的药汤。
“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仙女,给我留下了这个……”
同样的事情,在镇子的各个角落,悄然发生着。
十几个原本已经病入膏肓,被家人放弃的病人,在服用了那“天降”的药粉后,病情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好转!
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
很快,就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青莲教的高层,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广场高台上。
那个“活菩萨”,听完手下的汇报,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抚掌大笑。
“好!好啊!”
“圣母显灵了!”他眼中闪烁着精光,“这是圣母在向我们展示神迹!她已经开始净化那些虔诚的信徒了!”
他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将那些病情好转的信徒,全都“请”到了广场上。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将这些人,作为“圣母慈悲”的活证据,大肆宣扬!
“看!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他们是最虔诚的信徒,所以,他们得到了圣母的提前救赎!”
“三日之后,圣火燃起,所有沐浴在圣火光辉下的信徒,都将像他们一样,获得新生!”
此举一出,整个南阳镇,彻底沸腾!
那些原本还有些许疑虑的镇民,此刻,也彻底陷入了疯狂的崇拜之中!
他们更加坚信,青莲教就是救世主!
而林羽他们,就是阻碍他们获得新生的“邪魔”!
客栈里。
“可恶!”陆双双气得直跺脚,“这群骗子!太会颠倒黑白了!”
祝十六也攥紧了拳头,满脸的不甘。
干娘的计策,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利用了!
林羽看着窗外那狂热的人群,脸上依旧平静。
“不必着急。”
“他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响。”
……
第三天。
圣火仪式,正式开始。
南阳镇的中央广场,人山人海。
上千名信徒,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眼神狂热,口中高喊着圣母的名号。
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柴堆已经高高垒起。
柴堆旁,绑着上百名病得最重,已经奄奄一息的镇民。
他们就像是等待被献祭的牲畜,眼神空洞,麻木不仁。
“活菩萨”站在高台上,身穿雪白的莲花长袍,享受着万众的膜拜,神情倨傲到了极点。
“吉时已到!”
他高举双手,声音洪亮地响彻全场。
“邪魔妖道,为祸人间!致使瘟疫横行,生灵涂炭!”
“今日!我等便以这净化圣火,焚尽邪魔,涤荡污秽!”
“恭请圣母,降下神迹!”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台下的信徒们,如同疯魔,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活菩萨”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从身旁的小道童手中,接过一支燃烧的火把,正要下令,将那些被绑着的病人点燃。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等等。”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林羽带着祝十六和两个弟子,一步一步,穿过那一张张狂热而又错愕的脸,走到了高台之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们身上。
“妖道!”
“是那个魔童!”
信徒们瞬间骚动起来,眼中充满了仇恨。
高台上的“活菩萨”,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个胆敢在此时出现的女人,冷笑一声。
“妖道,你还敢出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正好将你们一同净化!”
林羽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她只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你的仙水,不过是普通的井水罢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胡说!”
“妖道,你敢诋毁圣水!”
“活菩萨”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随即厉声喝道:“满口胡言!圣水乃圣母赐福,岂是尔等妖孽所能理解!”
“是吗?”林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听说,你已被邪魔侵蚀,神力尽失。你所谓的仙水,对我这等修道之人,根本无效。”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活菩萨”发起了挑战。
“你若真是神明在世,便与我一同,饮下这‘仙水’。”
“看看,究竟是谁,在妖言惑众!”
“活菩萨”愣住了。
台下的信徒们,也愣住了。
这个妖道,竟然要和活菩萨比试神力?
“活菩萨”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但,看着台下上千双狂热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他在这里,就是神!
神,怎么会怕一个妖道的挑战?
“好!”
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傲慢地,答应了这个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挑战。
“本座今日,便当着所有信徒的面,让你这妖道,死得心服口服!”
很快。
两个信徒,端着两碗从白玉净瓶里倒出的“仙水”,走上了高台。
一碗,放在林羽面前。
一碗,放在“活菩萨”面前。
林羽拿起那碗水,没有立刻喝。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右手,并起食指和中指,在碗口上方,凌空画了一道无人能看懂的符。
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现形……”
那动作,充满了神秘的仪式感。
祝十六在台下,看得清清楚楚。
干娘在画符的时候,右手的小拇指,极其隐蔽地,轻轻弹了一下。
一撮几乎看不见的,无色无味的粉末,从她那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缝里,悄无声息地,落入了碗中。
那是她昨天晚上,用一种特殊植物的根茎,研磨成的粉末。
此粉末,遇唾液,则生剧变。
做完这一切,林羽将那碗“施法”后的水,推到了“活菩萨”的面前。
然后,她端起了自己面前,那碗未经处理的“仙水”。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饮而尽。
她喝完,面色如常,安然无恙。
现在,轮到“活菩萨”了。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骑虎难下。
他看着眼前那碗清澈的,散发着所谓“仙气”的符水,额头上,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
“喝!”
“活菩萨快喝!让那妖道看看神迹!”
台下的信徒们,开始疯狂地呐喊,催促着。
“活菩萨”一咬牙,心中发狠。
不过是一碗水!还能有什么花样!
他端起碗,硬着头皮,一口气,将那碗水喝得干干净净!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一息。
两息。
三息。
“活菩萨”的脸色,开始变了。
他那张原本红润的脸,先是变得煞白,然后,又泛起一股诡异的青色。
他的肚子,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一股强烈的,无法遏制的恶心感,从他的胃里,直冲喉咙!
他想忍。
可他,忍不住!
“呕——!”
在全场上千名信徒,那呆滞的,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
他们心中,那至高无上,圣洁无比的“活菩萨”,猛地弯下腰,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污秽物,吐了一地!
那酸臭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高台。
他那身雪白的莲花长袍,被溅得一片狼藉。
形象,尽毁!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信徒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然后,变成了震惊,变成了疑惑,变成了……恐惧。
神……
神仙……
怎么会呕吐?
就在这时。
那些被“活菩萨”请上台,作为“神迹”宣传的,被“甘露散”治好的镇民,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个中年汉子,第一个冲了出来,指着台上狼狈不堪的“活菩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他是个骗子!”
“救我们的,不是他的什么狗屁圣水!是这位道长!是她夜里偷偷留下的药!”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雷!
人群,彻底哗然!
“什么?”
“是妖……是道长救的?”
“我们被骗了?!”
被欺骗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信徒们最后的理智。
“骗子!还我粮食!”
“打死他!这个害死我儿子的畜生!”
愤怒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疯狂地涌向高台!
看着那一张张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脸,“活菩萨”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愤怒的信徒淹没的那一刻。
他那张因为呕吐而扭曲的脸上,却突然,诡异地一笑。
他从怀中,猛地掏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不知用什么骨头制成的哨子。
然后,用尽全力,吹响了它!
“呜——”
一声尖锐到不似人间的诡异哨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