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的声音在空旷的卧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人心头的鼓点。
屋顶上，与青瓦融为一体的林羽，全身的羽毛都险些炸开。
他体内的妖力流转瞬间一滞。
这绝对是真正的修道之士！
他能感觉到，下方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法力波动，虽然平和，却如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林羽立刻将全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连心跳都放缓了，整只鸟仿佛真的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瓦片。
他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眼下的局势。
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言语间还带着几分探寻。
可自己这妖物的身份，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房间内，道明等了片刻，屋顶上毫无动静，仿佛他刚才只是在对空气说话。
他也不恼，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他从宽大的道袍袖中，取出了一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
只见他并指如剑，在黄纸上虚虚一点，口中轻声念了几个晦涩的音节。
那张黄纸无风自燃，火光一闪，竟没有化为灰烬，而是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纸鹤。
纸鹤扑腾着翅膀，在空中轻巧地盘旋一圈，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
下一刻，它调转方向，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地朝着林羽藏身的屋顶角落飞射而来！
追踪法术！
林羽瞳孔一缩，他明白，再藏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逃？
他不想逃。
杏花村是他的根基，功德和香火的来源，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决定。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林羽不再压抑体内的妖力，猛地振翅！
呼——！
一股强劲的气流凭空而起，化作一道狂风，狠狠地撞向那只飞来的纸鹤。
纸鹤在半空中被狂风一卷，连挣扎都来不及，瞬间就被撕扯得粉碎，变回漫天飞舞的纸屑。
紧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屋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了主屋正脊之上。
阳光下，他一身青色的羽毛流淌着玉石般的光泽，翅膀边缘那一圈细密的金色纹路，在日光照耀下若隐若现，一股神骏非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赵府后院。
房门打开，道明缓步走了出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屋顶上那只傲然而立的青鸟，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了然。
“原来是开了灵智的异种仙禽，贫道道明，有礼了。”
他对着林羽，郑重地稽首行了一礼。
背着剑的道清也跟了出来，他看着屋顶的林羽，面容坚毅，手却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眼中满是戒备与惊疑。
“神……神鸟！”
“是那只鸟！鬼……鬼是它！”
被家丁们搀扶着的赵员外和刘管事，也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尽褪，指着屋顶的林羽，话都说不囫囵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什么恶鬼上门，什么山神警告，从头到尾，都是这只他们做梦都想弄到手的鸟，在搞鬼！
林羽没有理会那两个已经吓傻的蠢货，他锐利的鸟瞳，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道明。
“唳——”
他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作为回应。
他能感觉到，这个叫道明的道士身上，没有杀意，更多的是一种平等交流的意愿。
道明听懂了那声鸟鸣中的意味，他微微一笑，转过身，看向瘫在地上的赵员外。
他脸上的温和褪去，换上了一种淡漠的威严。
“赵员外。”
“此鸟，非是凡物。”
道明的声音不响，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它受杏花村村民香火供奉，又庇护一村生灵，身具功德，乃是受一方水土气运所钟的吉祥灵兽，非是你这等凡人可以觊觎的。”
“你贪心不足，强取豪夺，这才引来灵兽警告，此乃因果报应。”
赵员外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哪里懂什么功德气运，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只鸟，自己好像真的惹不起了。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道……道长法力高深，就……就不能收了这妖物吗？小人愿……愿出千金！”
“放肆！”
一直沉默不语的道清，厉声喝道，手已经握住了剑柄，“此等灵兽，岂是妖物可以相提并论！”
道明摆了摆手，制止了师弟。
他看着赵员外，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
“赵员外，你可知伤害此等身负功德的灵兽，是何下场？”
不等赵员外回答，他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等修道之人，若行此事，便是自毁道基，轻则修为倒退，心魔丛生，重则天雷加身，魂飞魄散。”
“而你这等凡人……”
道明顿了顿，声音变得幽深。
“则会气运败绝，散尽家财，满门上下或遭横祸，或染恶疾，最终家破人亡。而你本人死后，更会因这桩大恶业，堕入无间地狱，永世受苦，不得翻身。”
一番话，如九幽寒风，刮得赵员外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散尽家财！
家破人亡！
无间地狱！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那点不切实际的贪念，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自己想抢的，根本不是什么会下金蛋的鸡，而是一尊能要他全家性命的催命符！
“仙长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赵员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将青石板地面撞得砰砰作响。
道明看着他这副模样，面色稍缓。
“也罢，今日贫道便为你做个了断。”
“你即刻取消对杏花村的一切勒索，另捐出你一成家产，送予杏花村，作为你惊扰灵兽，滋扰村民的赔偿。”
“你，可愿意？”
“愿意！小人愿意！别说一成，两成三成都行！”
赵员外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声答应，生怕说得慢了，那“无间地狱”的门票就送到自己手上了。
道明见状，微微点头。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屋顶上那道青色的身影，眼中带着一丝探究的笑意。
“不知阁下，对此了断，是否满意？”
林羽看着下方那个磕头如捣蒜的胖子，又看了看一脸肃容的道明，心中念头转动。
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修长的脖颈做出一个优雅的动作。
道明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对着林羽再次稽首：“如此，这桩因果，便算了结。”
林羽长鸣一声，不再停留，双翅一振，化作一道青虹，冲天而起，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看着林羽远去的方向，赵员外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了。
道清走到师兄身边，压低了声音：“师兄，就这么让它走了？此等灵禽，若是能……”
道明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他望着杏花村的方向，目光深远。
“此灵禽不简单啊。”
“走，我们去杏花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