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静王府的车驾悄悄出了城,一路向南直到夜色渐深才停至一间简陋的屋前,谢励璟悠悠下了马车,温润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院落中闪过迟疑和纠结,久久杵立迟迟未有动作。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夜色清冷莫要染上风寒了。”一道温厚的嗓音从院落中传出。
谢励璟敛下复杂的思绪,低声朝旁人吩咐:“你们在这候着吧,本王自己进去就好。”
“是。”
众人沉声低眉恭敬应声,垂眸候着马车一旁。
谢励璟抬步轻轻推门走进院落,一个踏实温厚的男子正坐在木凳之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边继续手上编织活儿一边笑着调侃道:“你再不进来我还以为什么时候我这门前多了一个模样周正出尘的门神呢。”
“皇兄说笑了。”
望着眼前可靠温厚之人,谢励璟一直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向来持重的性子多了几分少年稚气,他兀自掀袍坐在他对坐,掸了掸身上沾到的轻尘才又继续开口道:“我只是还未想好,不知该不该打扰皇兄如今清净的生活。”
“励璟,你就是太为别人考虑才会让自己活得太累,我瞧瞧......”
谢琦玉煞有介事地左右打量着谢励璟的脸,半响才笑道:“得亏你这张脸底子好,如此操劳还姿容依旧,若是再下去怕彼时旁人还以为你是兄我是弟呢。”
“皇兄......”
谢励璟声色无奈又带着一丝撒娇躲赖的声线。
“诶——你可别唤我皇兄,大皇子谢琦玉早已在当初剿匪之时死于不知名的杀手之下,此处只有平民阿玉,你还是唤我阿兄吧。”
谢琦玉纠正他的称呼,温厚的笑容中没有不甘和愤恨只有平和和对如今生活的满意,正是这份平静安稳才让谢励璟却步不前,他不想再将这人再度牵扯到那趟旋涡泥潭之中了。
“励璟,你此行神色沉重,心绪不宁可是他又生出什么事端来了,我知道若是平常之事你不会如此纠结更不会过来烦扰我。”
谢琦玉垂眸落在将要收尾的竹编小虎上,嘴唇轻启终是问了出来。
“阿兄,我不知来寻你是对是错,阿兄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处清幽之地好好过上安稳平和的日子,我不想打破阿兄难得的宁静......”
谢励璟眼眸低垂像是一个迷茫无措的孩童。
谢琦玉笑笑:“你瞧瞧你,刚说完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身体不好还老是担心旁人。你呀,只需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旁人如何做选择就是旁人的事了。说吧,那小子又搞出什么事情出来了?”
谢励璟在他温和宽厚的眼眸下,终究还是将事情一一告知面前这位温厚亲切的兄长,像是一个孩童寻求兄长庇护一般。
谢琦玉听完他的话,默了半响,眼神闪过不忍却还是强硬敛了下来,手边的竹编小虎利落地收了边,一直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出现在眼前,他将小虎往木桌上一放,轻叹一声:“以前展元那小子最爱哭,性子又别扭,想同皇兄皇弟们玩却又不敢上前只敢躲在一处哭还是我偶然见着了才知道他不是性子疏离而是胆怯,好不容易用一只竹编的小虎才将他哄好,之后他就总爱往我宫里跑让我给他编老虎。”
谢励璟也扯唇笑笑:“他向来爱缠住阿兄,每日都偷偷跟在阿兄后头跑。”
“时间当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一眨眼我们都长大了,回想起往昔还恍如隔日,可却早已物是人非,大家都回不去了。”谢琦玉将小虎往前推了推,“你且在此处等我片刻。”
谢琦玉回身往屋中走去,再回来之时一手拿着一封信函,另一手将一只栩栩如生的竹编小兔和竹编的小狐狸揽在胸前悠悠走回来坐回先前的木凳上,将怀中的两只小玩意往桌上一放又将信函往谢励璟面前一递。
“小二,你将这信函和小虎递给小四,他看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只是我不知他是否还愿意赴约。”
“阿兄你?”
谢励璟猛地抬眸看向对坐之人。
谢琦玉脸色依旧温厚,眼眸却闪着坚定的光,“我好歹也是谢氏的大皇子,前二十多年深受万民供养也该为百姓做些事情,这是皇族之人的责任,我也过了这么些年清闲的日子也无憾了。”
“多谢阿兄。”
谢励璟郑重朝他拱手称谢。
“嗐,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虚话。”谢琦玉随和地抬抬手又问:“时候不早了,今夜你可要在我这歇息?”
谢励璟摇摇头,坦言道:“我怕恒舟会冲动行事就不作休息了。”
谢琦玉笑笑:“倒真没想到有一天竟能有人让这小子方寸大乱。罢了,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你且将这小兔和狐狸都一并带回,莫说阿兄偏心小四。”
“阿兄,我们都长大了,哪里还会再为一个小物件大打出手了。”
谢励璟想到尘封的记忆,白玉似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得亏有夜色遮掩才没被人瞧见。
谢琦玉拍拍他的头,朗笑道:“你们再大还是需要兄长操心的臭小子。”
“阿兄,保重。”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