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非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宣室殿外,对值守的宦官问道:“陛下回来了吗?”
那被问到的小黄门左右看了一眼低声回道:“回酂侯,陛下还未返回,如有急事用不用我前往长乐宫去给你禀报。”
萧非气势一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先去值房了,一会我下值前陛下若是回来,你速来告我。”
那小黄门恭敬应诺。
萧非离开宣室殿外,就先前往自己作为侍中轮值的值房等待。
进入值房,萧非才想起刘彻让他们都回去了,萧非看着空无一人的值房,一时间在这偌大的值房里,只有萧非一人,安静得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萧非不以为意,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本想整理一下思绪,准备待会儿面圣时的说辞。但等着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萧非索性不想了闭眼小憩起来。
本来萧非返回未央宫已然不早了,过了没有多久,窗外的日头西斜。
一名宫人在进来点燃灯火时发出响动,萧非瞬间惊醒,那名宫人赶忙就要给萧非施礼道歉,萧非挥手止住,揉着眼睛发现无人来叫自己,顿时知道刘彻还未回来。
那名宫人点燃灯火退去后,眼看着已经到了平日下值的时辰,萧非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望着空荡荡的值房,低声嘀咕了一句:“难道要让我加班等他回来?可是谁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刘彻才能回来?不行,让我加班,不可能的......”
萧非嘀咕完,很是干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便溜溜达达地从值房里走了出来,径直往宫外而去,守宫门的羽林见萧非这个时辰下值,恭敬放行。萧非坐上马车返回侯府。
回到侯府,府内一切如常,宁静而温馨。萧非瞬间将今日因为一封急报引发的朝堂纷争和算计统统抛到了脑后。萧非在侍女伺候下舒舒服服地用了一顿却格外合胃口晚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萧非刚放下箸子,手刚刚伸出准备端起旁边的那份羊肉羹之时。
一直没见到的家丞见屋门没关,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来到萧非身旁弯腰低声说道:“君侯,我刚刚从外面回来了。今日长安城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啊?”
萧非闻言放弃了喝羊肉羹的想法,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在自己身旁弯着腰的家丞问道:“哦?你倒是机警。说说看,长安城内怎么个不对法?”
家丞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君侯,方才我回来看到洗马,洗马将君侯你今日去丞相府的事大致跟我说了下。虽说你最后说了无事,但洗马还是不敢怠慢告诉了我。我又结合今日听到的其他风声,比如有边关急报入京、其他几位九卿的府邸今日也是车马进出频繁、城内的南北军也加强了戒备......种种迹象联系起来,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难道是匈奴人打进来了?”
萧非本来听着家丞的分析,心中还暗赞这家丞果然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但是听到最后竟然分析成匈奴人打进来了,萧非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家丞,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你就凭这些:急报入京、九卿府邸车马频繁、丞相府戒严这几样,完了就判断是匈奴人打进来了?这推断是否有些草率了?”
家丞挠挠头解释道:“君侯明鉴,这也只是我的胡乱猜测罢了,不过若仅是如此,我也不敢如此猜测。只是今日我外出现在才回来,是为了一件事,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听说了些消息让我觉得此事恐怕不小。”
“哦?何事?”这几句话引起了萧非的兴趣,示意家丞继续说。
家丞提醒式的问道:“君侯,你可还记得去年那个从雁门来名叫聂壹的马贩?”
萧非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聂壹?我自然记得。他去年卖给府上的那几匹马,确实神骏,除了现在被太仆牵走作为种马的那几匹匈奴马外,尤其是那匹淡金色乌孙宝马,我后来不是还进献给了陛下吗?陛下可是颇为喜爱啊!怎么,他又来给府内送马来了吗?”
“不错。”家丞见萧非记得十分清楚,便接着说道:“今日下午,这聂壹便寻到府上,说是有好马要卖。恰逢府中洗马跟随在君侯身旁未在府内,我本欲让他改日再来。然而购置马匹之事颇为紧急,那聂壹又显得颇为急切,还言道此次带来的马匹非同一般,且还有其他事情相告。我心想,既是君侯赏识过的马贩,或许真有好货,加之涉及马匹交易,金额不小,所以不敢怠慢,便亲自出面与他到府外不远处的一间相熟酒馆雅间内商议此事。”
萧非点点头,示意家丞继续。
家丞压低了声音:“那聂壹,除了极力推销他带来的马匹,希望咱们侯府能再次购买之外,话里话外,还透露出一些别样的信息。他唉声叹气,说他的老家雁门郡,近来很不太平。虽然边境戒严对匈奴严防死守,但还有一些零星的匈奴游骑,绕过防线,劫掠了雁门好几个村庄,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他......他似乎是想通过我,向君侯递个话,希望君侯能在陛下面前......”
萧非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抬起手,止住了家丞后面的话,沉声道:“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边民之苦,陛下岂能不知?朝廷岂能不知?只是......”
萧非顿了顿,忽然想到现如今刘彻也无能无力,叹了口气,“我会在陛下面前提一嘴的。但眼下朝中多有大事,陛下也是心绪烦扰,能否立刻有所举措,我想恐怕......未必能如他所愿。”
家丞闻言,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这样,那明日与聂壹的马匹交易,还照常进行吗?他可是说如果能让朝廷有所动作,他愿意将这些马献上。”
萧非看了家丞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我会提的。至于献马,那倒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