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国栋把咖啡杯重重顿在会议桌上,骨瓷碰撞的脆响让会议室瞬间安静。落地窗外是新加坡cbd的玻璃森林,可他眼里只有进度表上刺眼的红色滞后标记。
“三个月,几十家店,安排稳点,但这也大慢,你代替林薇去拓展新加坡吧。”他指尖点着投影幕布,声音里裹着台风过境般的压迫感,“李秘书长,林部长这不是拓展,是散步。”
李秘书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疲惫:“史总,新加坡对餐饮准入的审核比预想严格,食材检疫就卡了我们三次——”
“找借口的时间不如想办法。”史国栋打断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扔过去,“明天回新加坡,带这个。我调了三十个川渝老师傅过去,食材供应链从云南走陆运转海运,检疫标准按欧盟最高级来。”
文件袋砸在桌上发出闷响,李秘书长翻开时倒吸口凉气——那是份新加坡建屋发展局的合作意向书,意味着他们能直接进驻组屋区。
“这是……”
“我托人找了总理公署的顾问。”史国栋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鱼尾狮喷泉,“记住,新加坡不只是市场,是跳板。你要让这里的人知道,鱼羊鲜不是路边摊,是能进总统府的宴席。”
李秘书长忽然想起上周考察时,组屋区老太太指着他们的招牌说“重庆火锅太辣,不适合我们”。他攥紧文件袋:“示范店的标准?”
“每个区至少两家。”史国栋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门口要摆鎏金屏风,等位区放川剧变脸表演。让新加坡人明白,吃的不是火锅,是中国文化。”
与此同时,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沙漠热风正卷着霓虹灯的光晕,扑在约瑟夫团队临时租下的仓库卷帘门上。
“所以我们要在赌场旁边卖毛血旺?”华裔实习生阿Ken啃着汉堡,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赌场标记直皱眉。
约瑟夫扯掉领带,露出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领口:“不是卖,是表演。”他指着仓库中央拆开的木箱,里面是六台银色的上菜机器人,正随着调试程序发出机械臂转动的嗡鸣,“昨天凯撒宫的经理来看过,说如果机器人能跳康康舞,他愿意免三个月租金。”
阿Ken差点把汉堡掉在地上:“可我们的机器人只会端盘子——”
“那就让它学会。”约瑟夫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段视频,画面里京剧演员的水袖与机器人的机械臂在屏幕上重叠,“找个编舞师,把京剧的云手动作编进程序里。对了,把麻辣程度调低三成,加芝士选项。”
仓库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三个穿着皮夹克的壮汉踹开铁门,为首的络腮胡晃着手里的棒球棍:“听说有人要抢我们的生意?”
阿Ken吓得躲到机器人后面,约瑟夫却慢悠悠掏出酒瓶:“想尝尝正宗的五粮液吗?”他拧开瓶盖,醇厚的酒香瞬间压过仓库里的机油味,“我叫约瑟夫,鱼羊鲜北美区负责人。你们是——”
“红龙虾赌场的保安部。”络腮胡的眼神从警惕变成好奇,“你们真要在赌城卖火锅?”
“不止火锅。”约瑟夫往三个杯子里倒酒,“还有变脸表演,机器人上菜。想象一下,赌客赢了钱,带着脱衣舞娘来吃鸳鸯锅,机器人给她们端红糖糍粑——”
络腮胡突然笑起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听起来比牛排馆有意思。不过,消防检查的人是我表哥,你们的厨房排烟系统得改改。”
约瑟夫眼睛一亮,碰了下杯子:“改,马上改。”
新加坡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李秘书长站在宏茂桥组屋区的示范店门口,看着雨水顺着雕花门楣的龙纹凹槽流淌,心里比天色还沉。
“又被投诉了。”店长小陈拿着张罚单跑过来,塑料板上的英文投诉理由刺得人眼疼——“油烟污染,影响居民晾晒衣物”。
李建国捏着罚单的手指泛白:“不是装了最高级的净化系统吗?”
“是七楼的张议员。”小陈压低声音,“他说我们的排气扇噪音太大,影响他在家办公。”
正说着,穿西装的男人带着两个警察走进来,胸前的议员徽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张议员操着带福建口音的华语:“李先生,我已经收到十封居民投诉信了。”
李秘书长刚要解释,突然瞥见对方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餐厅名片——那是本地连锁的“珍宝海鲜”。他心里冷笑,脸上却堆起笑:“张议员,不如尝尝我们的新品?用新加坡本地的石斑鱼做的鸳鸯锅,保证没有油烟。”
张议员挑眉:“哦?”
后厨里,老师傅们正围着一口特制的砂锅忙碌。李建国掀开锅盖,奶白色的鱼汤里浮着几片石斑鱼,飘着东南亚特有的香茅:“我们改良了锅底,用蒸汽循环代替明火,完全无烟。”
张议员夹起鱼片尝了尝,眼睛突然亮了:“这汤里加了叻沙叶?”
“是川渝的酸菜和本地的椰浆融合。”李建国递过汤匙,“其实我们想请您担任文化顾问,下个月的新加坡美食节,我们打算办川渝-南洋料理研讨会。”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张议员微醺的脸上。他放下汤匙:“排气扇的事,我让环保局的人重新检测一下。”
同一时刻,拉斯维加斯的深夜,约瑟夫正对着消防栓的水柱发呆。半小时前,凯撒宫的厨房突然浓烟滚滚,不是因为失火,是阿Ken把麻婆豆腐的辣椒面撒进了通风管道。
“全市的消防系统都联动了。”阿Ken顶着满头泡沫,手里还攥着半截被水枪打湿的菜单,“机器人的电路也烧了三台。”
约瑟夫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被水泡坏的京剧戏服,突然抓起对讲机:“给洛杉矶的总部打电话,调十台新机器人过来,要防水的。”
“可明天就是开业典礼——”
“改期。”约瑟夫盯着消防队长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而且要大改。”
三天后,凯撒宫门口搭起了临时戏台。当穿着比基尼的女郎举着“川剧之夜”的牌子走过时,围观的赌客们突然惊呼起来——六台亮闪闪的防水机器人正随着《贵妃醉酒》的旋律扭动机械臂,京剧演员的翎子与机器人的金属光泽在霓虹下交织成奇异的画面。
“那是什么?”穿晚礼服的女士扯着男伴的胳膊,指着机器人端出来的担担面。
约瑟夫趁机走过去,递上试吃碟:“融合了墨西哥牛油果的担担面,辣度可选。对了,今晚所有赌客凭筹码可享八折。”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指着戏台大喊:“快看!”
只见络腮胡保安部主管竟穿着变脸的戏服,笨拙地跟着机器人比划动作,脸上的脸谱随着转身变成赌场筹码的图案。台下爆发出哄笑,不少人举着手机录像。
阿Ken拽了拽约瑟夫的衣角:“消防队长来了。”
约瑟夫转身,看见穿制服的男人正举着手机录像,嘴角还沾着红油:“你们的麻婆豆腐,比我在旧金山吃的正宗。”
史国栋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樟宜机场时,李秘书长正在处理一场更大的风波。《联合早报》的头版赫然写着“中国餐饮巨头涉嫌垄断,本地业者联名抗议”。
“二十三家本地餐厅联合告我们。”李建国把报纸拍在桌上,手指点着署名栏里的“珍宝海鲜”“无招牌海鲜”,“他们说我们用低价倾销抢占市场。”
史国栋翻看文件,突然指着其中一页:“这些餐厅的食材供应商,都是同一个人。”
“陈记水产的老板,跟贸工部的副部长是亲戚。”李建国揉着太阳穴,“昨天我们的冷链车被扣了,说是涉嫌走私。”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新加坡中华总商会的会长周老先生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律师。
“国栋,你来得正好。”周老先生往沙发上坐时,拐杖“笃”地敲在地板上,“那些人告你们,其实是怕你们抢了他们的中秋团餐生意。”
史国栋给老人倒了杯茶:“中秋?”
“本地企业的中秋聚餐,往年都是这些老字号承包。”周老先生呷了口茶,“你们的示范店办得太红火,连总统府的人都来订月饼礼盒了。”
律师突然开口:“我们查到陈记水产的龙虾,有三成是从越南走私的。如果把这个交给海关——”
“不必。”史国栋打断他,从抽屉里拿出份合同,“我想跟本地餐厅搞个‘中华美食联盟’,我们出火锅底料,他们做海鲜拼盘,利润五五分。”
周老先生看着合同笑了:“你这招,比打官司高明。”
而在拉斯维加斯,约瑟夫正对着电视里的新闻头疼。画面上,他们的机器人在送餐时突然失控,把红油泼在了好莱坞过气女星莎朗·斯通的礼服上。
“她的经纪人说要索赔一百万。”阿Ken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莎朗怒视镜头的照片,“现在推特上都在骂我们是‘危险机器人’。”
约瑟夫抓着头发在赌场大厅转圈,突然看见老虎机前坐着个戴牛仔帽的男人——那是好莱坞着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
“有办法了。”约瑟夫冲过去,差点撞翻服务生的托盘,“昆汀先生!我有个电影创意!”
三天后,鱼羊鲜的餐厅里搭起了临时摄影棚。莎朗·斯通穿着量身定制的旗袍,正对着镜头尖叫——不是因为愤怒,是演的。镜头里,她饰演的黑帮夫人在火锅店里跟机器人飙戏,最后把整碗毛血旺扣在了机器人头上。
“太精彩了!”昆汀举着扩音器大喊,“就该这样!暴力美学!”
莎朗擦着嘴角的红油笑:“约瑟夫,这比走红毯有意思多了。”她突然凑近镜头,对着机器人的摄像头抛了个媚眼,“记得把我的戏份剪进宣传片。”
新加坡的示范店门口,舞狮队的锣鼓声震得玻璃门嗡嗡作响。李建国看着排队的人群从店门口绕了三圈,直到街角的地铁站,突然觉得三个月来的辛苦都值了。
“张议员刚才打电话,说要订五十份外卖给国会的人。”小陈拿着订单跑过来,脸上的笑藏不住,“还有,马来西亚的富商团要包场,说要学我们的蒸汽火锅技术。”
李秘书长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史国栋从美国打来的越洋电话,背景里隐约有机器人的提示音。
“老李,美国这边爆单了。”史国栋的声音带着笑意,“昆汀把那段戏剪进了新电影预告片,现在好莱坞的明星都来打卡。”
“新加坡也一样。”李秘书长望着店里正在学用筷子的金发游客,“我们的十三菜系品鉴会,连新加坡国立大学都来申请合作办学了。”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接着是约瑟夫的大喊:“史总!机器人又学会新技能了!它会唱《贵妃醉酒》了!”
李秘书长笑着摇头,挂了电话。这时,后厨传来欢呼声——原来老师傅们用新加坡的肉骨茶汤底,做出了新的鱼羊鲜锅底,正在被排队的客人哄抢。
三个月后的董事会上,史国栋站在世界地图前,指尖从新加坡滑到曼谷,又从拉斯维加斯移到爱达荷州。
“新加坡120家店,示范店32家,带动东南亚供应链产值增长40%。”他调出数据图表,“美国内华达州的机器人生产线,已经接到迪士尼的订单。内达华州62家店也己饱和”
李秘书长补充道:“我们的京剧表演团队,下个月要去新加坡国家剧院演出。还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想把我们的火锅技艺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约瑟夫突然推门进来,手里举着平板电脑:“刚收到的消息,川渝味道鱼羊鲜,入选了全球餐饮五十强!”
会议室里爆发出掌声,史国栋却望着窗外的星空出神。他想起第一次在重庆老街吃火锅时,老板说的话:“火锅的精髓,不是辣,是包容。”
此刻,新加坡的示范店里,穿西装的华人与戴头巾的马来人共坐一桌;拉斯维加斯的餐厅里,牛仔靴踩着京剧鼓点的节奏,机器人端着鸳鸯锅穿梭在各族裔客人之间。
史国栋拿起手机,给李建国和约瑟夫各发了条信息:“下一站,泰国和爱达荷州。”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两地传来的火锅沸腾声,混着埃菲尔铁塔下的京剧唱腔,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开出了最热闹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