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那令人牙酸的、缓慢而执拗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接待大厅里持续回响着,每一个音节都像锉刀一样刮擦着人的神经。
那个厚重的、布满锈迹和凹痕的铁皮柜门,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固执的手推动着,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的速度,一点点地向外敞开着。
每打开一分,那门后的黑暗就浓郁一分,那黑暗粘稠得仿佛具有实体,连铜钱剑那能驱散寻常邪祟的光芒都无法完全穿透,只能勉强照亮柜门边缘那点有限的区域。
纪川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跳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大的、幽深如同黑洞的门缝,手心冰凉粘腻,全是冷汗。他拼命在心里祈祷,祈祷那后面只是一阵穿堂风,或者是什么年久失修导致的机械故障,哪怕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也好。
但理智冰冷地告诉他,在这鬼地方,绝无可能。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沈青衣的反应比他更快,也更专业。她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猛地将焚化车间的铁门轻轻合拢,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用于观察的缝隙。同时,她拉着纪川迅速而无声地退后几步,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将自己和纪川尽可能隐藏在墙壁投下的阴影之中,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的风险。
铜钱剑的光芒也被她迅速收敛到最低,只勉强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区域,避免成为这片浓稠黑暗中最显眼的靶子。
她的动作轻盈、迅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显示出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应对各种突发诡异情况的丰富经验。
\"别出声,别动,收敛气息。\"她极低的声音几乎是贴着纪川的耳朵响起,气息微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冷静的命令。
纪川僵硬地点点头,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做出,生怕那细微的喉结滚动声会惊动黑暗中未知的存在。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吱呀声终于停止了。
柜门被打开了大半,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洞口沉默地对着大厅,里面是纯粹的、没有任何光线的浓黑。
里面……什么都没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了几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纪川几乎要以为真是自己吓自己、稍稍松懈的瞬间——
窸窸窣窣……
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有人用长长的、坚硬的指甲在反复地、执拗地刮挠铁皮柜内部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纪川的寒毛瞬间倒竖!头皮一阵发麻!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极度不适的执着感和窥探感,好像在摸索,又像是在……试探着外界,或者,是在表达某种无法言说的焦躁。
紧接着,一种低低的、断断续续的、仿佛梦呓般又夹杂着痛苦呻吟的声音飘了过来。那声音含糊不清,听不出是男是女,更像是一种扭曲的气声,仿佛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怨毒。
\"……冷……好冷啊……烧……为什么不烧了呢……\"
\"……为什么……烧不掉呢……都……一样……\"
\"……留下来……一起……留下来吧……陪着我……\"
这断断续续、充满绝望和恶意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纪川的耳膜,钻入他的大脑,试图冻结他的思维!其中蕴含的极致痛苦、怨毒和一种非人的冰冷,比外面那些怨灵的无意识嘶嚎更让人毛骨悚然,更具针对性和侵蚀性!
这绝对不是一个活人能发出的声音!甚至不像那些被召唤来的怨灵!这是一种更深沉、更固执、被束缚于此的邪恶!
纪川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仿佛那低语本身就带着能侵蚀生命的寒气,连守心坠传来的微凉都似乎被压制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沈青衣。
只见沈青衣的脸色在微光下显得异常凝重,她紧握着铜钱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敞开的柜门,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着,似乎在凭借丰富的经验快速判断着这里面东西的来历、弱点和威胁等级。
外面的怨灵嘶吼和黑袍人的动静似乎变小了一些,不知道是雷擎还在顽强地干扰,还是他们也察觉到了楼内出现了更麻烦的东西,不敢轻易靠近。
但这并没有让纪川感到丝毫安全。楼内的这个东西,带给他的那种直接的、针对性的恶意和压力,甚至比外面那些追兵更大!它……好像注意到他们了!
那柜中的低语还在继续,音调开始发生变化,似乎带上了一丝……疑惑?然后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发现\"的意味?
\"……生人的……味道?\"
\"……新鲜的血肉……温暖……\"
刮挠声变得急促了一些!变得更加尖锐和渴望!
紧接着,在纪川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一只苍白无比、皮肤紧紧地包裹着骨头、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肉、指甲又长又黑且扭曲变形的手,猛地从柜门的黑暗深处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柜门的边缘!
那只手干瘦得如同骷髅,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毫无生气的青白色,上面似乎还沾着一些暗色的、黏糊糊的、像是油污混合着干涸血液的污渍!
它用力地抓着铁皮,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那力量大得惊人,铁皮都被抓得微微变形。
然后,一个低垂着的、覆盖着杂乱如枯草般灰白头发、几乎看不到脸的头颅,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咔\"骨节摩擦声,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柜子的黑暗里……探了出来。
它似乎……正在艰难地、但坚定不移地……想要爬出来!
沈青衣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东西一旦完全出来,在这狭小空间内会更加难以对付!
她不再犹豫,猛地一推纪川,低喝道:\"进车间!快!把门抵住!\"
同时,她手中的铜钱剑光华骤然暴涨,剑身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剑尖对准了那个正在爬出柜子的\"东西\"。
一道凝实无比、闪耀着刺目金光的符箓虚影,
\"嗡!\",
如同自带电子音般,在她身前瞬间凝聚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