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浓雾中穿行,落马坡旧部举着的松明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刀疤汉子走在最前引路,时不时回头确认方向,嘴里低声咒骂着靖王的狡诈:“那信使说得天花乱坠,说事成后给我们分田地、复军职,原来都是骗鬼的!”
云微将貂裘的领口裹得更紧些,目光扫过身旁的旧部——他们大多穿着打补丁的棉衣,手里的兵器也多是锈迹斑斑的长刀,可每一步都走得沉稳,眼底藏着未凉的血性。她忽然想起《永安宫记事》里关于破虏营的记载,景元二十三年那场大捷,正是这些人的父辈用命换来的。
“前面就是黑风口,过了这里就出了落马坡地界。”刀疤汉子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但这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总觉得不对劲。”
萧彻抬手示意队伍暂停,侧耳倾听——风声里除了雪粒撞击枯枝的脆响,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他眼神一凛,对身旁的兵士道:“派两个人去前方探查,注意隐蔽。”
兵士刚要动身,黑风口的浓雾里突然射出一排冷箭!“小心!”萧彻一把将云微拉到身后,长剑挥舞成盾,挡开迎面而来的箭雨。旧部们反应极快,立刻举盾形成防线,金属碰撞声在雾中炸开。
“是靖王的死士!”刀疤汉子怒喝一声,长刀出鞘,“他们果然在这里设了伏!”
浓雾中冲出二十多个黑衣死士,个个蒙面,手里的弯刀泛着寒光。萧彻左臂不便,却依旧率先冲了上去,长剑直刺领头死士的咽喉。云微紧随其后,软剑如灵蛇穿梭,专攻死士的关节处——她知道,萧彻的伤拖不起,必须速战速决。
一名死士瞅准空隙,弯刀朝着云微后背劈来!千钧一发之际,刀疤汉子猛地扑过来,用盾牌挡住攻击,盾牌被劈出一道深痕。“夫人小心!”他嘶吼着挥刀砍向死士的脖颈,鲜血溅在雪地上,瞬间融成暗红的水洼。
激战过半,死士渐渐落了下风。领头的死士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罐,用力摔在地上——陶罐碎裂,淡绿色的烟雾立刻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甜腥味。“是毒烟!”云微捂住口鼻,拉着萧彻往后退,“屏住呼吸!”
等烟雾散去,黑风口的死士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满地狼藉。一名旧部没来得及闭气,此刻正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脸色发紫。“这是‘迷魂烟’,虽不致命,但会让人浑身无力。”云微蹲下身查看他的状况,眉头紧锁,“靖王是想拖延我们的时间。”
萧彻看着地上的陶罐碎片,指尖捻起一点残留的粉末:“这粉末里掺了‘醉仙藤’,和太医院药渣里的成分能对上,看来‘鬼医’就在附近。”他转头看向刀疤汉子,“从侧路绕过去,必须在明日天亮前赶到戍边军大营。”
队伍重新启程,走的是旧部们常走的猎路,崎岖难行。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来,洒下清冷的光。云微扶着受伤的旧部,无意间瞥见萧彻的左臂——绷带下的血迹已经渗到了袖口,他的额角也冒出了冷汗,却始终没吭一声。
“歇歇吧,你的伤不能再拖了。”云微停下脚步,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这里有金疮药,先重新包扎一下。”
萧彻拗不过她,只好靠在树干上坐下。云微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之前的缝合处已经裂开,渗着新鲜的血。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动作轻柔地敷上,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当年破虏营的军医,用的就是这种金疮药。”刀疤汉子在一旁看着,突然开口,“苏将军当年中箭,就是靠这药撑到回营的。”
云微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你见过苏将军中箭?”
“见过,就在景元二十三年的粮草押运战。”刀疤汉子眼神悠远,“那天也是这样的雪夜,我们被敌军埋伏,苏将军为了护粮草,身中三箭……后来朝廷说他通敌,把他的灵位都移出了忠烈祠。”
萧彻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苏将军没有通敌,当年的粮草押运案,是靖王故意设的局,他截走粮草,嫁祸给苏将军,就是为了铲除破虏营这个心腹大患。”
刀疤汉子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彻:“大人说的是真的?那……那朝廷知道吗?”
“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云微将新的绷带缠好,站起身,“等我们揭穿靖王的阴谋,一定会为苏将军平反。”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探路的兵士飞奔回来,神色慌张:“大人!夫人!戍边军大营方向,好像起烟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西北方向的夜空被染成了橘红色,浓烟滚滚。萧彻猛地站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翻身上马:“不好!‘鬼医’可能提前动手了!快走!”
马蹄声再次划破寂静的夜,朝着火光冲天的方向疾驰。云微坐在马背上,紧紧握着软剑,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靖王竟敢提前行动,难道戍边军统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