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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中文 >  次元之手 >   第89章 失控

林默后颈的刺痛还未完全消散,鼻腔里先涌进现实的霉味——那是镜塔公司操作间特有的,混合着线路老化与潮湿墙皮的气息。

他膝盖抵着地面的触感比记忆里更真实,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水泥缝,凉丝丝的粉尘簌簌落进指缝。

“芯片呢?”周晓冉的声音带着破音,像被掐住脖子的蜂鸣器。

林默猛地转过头去,视线与对方交汇的瞬间,他注意到了对方镜片上那层薄薄的雾气,仿佛是被某种情绪所笼罩。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对方的指尖正悬停在终端插槽的上方,微微颤抖着,那颤抖的幅度甚至比刚才在记忆中的画面还要剧烈。

眼前的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将实验服熨烫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计算机高材生形象。然而此刻,他的领口却皱成了一团,眼镜也歪斜地挂在鼻尖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硬生生拽起来的夜游症患者一般,狼狈不堪。

林默的目光缓缓地从对方身上移开,最终落在了终端屏幕上。那屏幕黑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没有丝毫的光亮透出,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和未知。

顺着周晓冉的手看过去,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紧——原本应该插着芯片的插槽竟然是空的!只剩下一道极其浅淡的划痕,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而这道划痕的形状,竟然与他后颈处那已经渐渐淡去的银杏叶纹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他喉结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窗外突然炸响救护车的鸣笛,刺得人耳膜生疼。

“我再查一次信号。”周晓冉猛地扯过转椅坐下,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林默注意到他手背青筋凸起,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室友当年参加编程大赛时才会有的状态。

终端重启的提示音响起时,周晓冉的呼吸突然顿住,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结构……全乱了。”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和恐慌。他颤抖着双手,猛地扯下眼镜,仿佛想要透过那模糊的镜片看到更清晰的真相。

他用力地擦拭着镜片,仿佛这样就能抹去眼前这混乱不堪的景象。然而,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时,现实却无情地告诉他,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原来的树状路径彻底消失了,现在是……是自适应网络。”他的声音中带着惊愕和困惑,似乎对这个新出现的概念感到茫然失措。

他瞪大眼睛,凝视着那错综复杂的网络,每一条支路都在主动连接,彼此交织缠绕,就像是无数活物在互相啃食一般。这诡异的场景让他的心跳加速,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林默的后颈又轻轻一痒,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颤。他不禁伸手去挠,却发现那痒意似乎并不来自于皮肤表面,而是从更深的地方传来。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那里什么都没有,可记忆里石径缠绕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五岁的银杏叶飘进镜塔雨夜,面试失败的自己拍了拍跳楼程序员的肩。

他喉咙发紧:“试试用旧代码恢复。”

“没用的。”周晓冉已经调出备份代码,输入的瞬间,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突然间,整个屏幕都被一片耀眼的红色所覆盖,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那红色警告条像是被引爆的炸弹一样,在黑屏上猛然炸开,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路径拒绝指令!”这几个字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出现在屏幕上,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宣判。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林默身上,眼中流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惶然。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对失去控制的恐慌。

“你之前在记忆里改了锁死代码,现在系统连‘记录’都不做了,它在……自己学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窗外的鸣笛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细碎的嘈杂。

林默走到裂了纹的窗前,看见王婶举着青菜从菜市场跑过——但昨天她明明在三百米外的早市,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镜塔楼下?

更诡异的是,那个总在咖啡店改简历的程序员正抱着文件袋往相反方向走,身上穿的不是灰色t恤,而是笔挺的西装。

“昨天这里是家早餐铺。”周晓冉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手指戳向楼下。

林默顺着看过去,挂着“老陈汤包”招牌的店铺,此刻正飘出咖啡香,玻璃上贴着“开业大酬宾”的红纸——可他记得,这家店半个月前就因租金问题关门了。

“今早我下楼买豆浆,卖煎饼的老张变成了卖花的。”周晓冉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说自己‘突然就想通了,卖花比卖煎饼浪漫’。”他突然抓住林默的衣袖,“刚才查信号时,我发现……你的生物特征码混进了路径节点里。”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记忆里年轻的自己消失前说的话:“记得常回来看看。”后颈的痒意更明显了,像是有根细针在皮肤下轻轻划动。

“你可能不再是观察者。”周晓冉喉结滚动,“是……是路径的一部分。”

楼下传来争吵声。

林默看见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揪着对方衣领,其中一个吼道:“你昨天还是我下属!”另一个涨红了脸:“我昨天明明是部门经理!”路人围成圈指指点点,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试图拉开他们,混乱像滴墨水般在街道上晕染开。

“再这样下去,社会关系、身份体系都会崩塌。”林默攥紧窗沿,指节发白,“必须找到新的核心,让路径有个锚点。”

“旧实验基地。”周晓冉突然开口,“镜塔最早的路径主控终端在废弃仓库,当年因为算力不足被停用了。”他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或许……那里能找到线索。”

林默转身看向操作间角落的工具箱——里面还放着当年调试设备用的起子。

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飘进来,擦过他后颈时,那丝痒意突然变成温热的触感,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舒展。

“走。”他抓起外套,“现在就去。”

废弃仓库的铁门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林默握着起子的手渗出薄汗,余光瞥见周晓冉正对着手机地图皱眉——他们明明记得仓库在镜塔东边两公里,可导航显示的位置却偏了三百米。

“等等。”周晓冉突然拽住他胳膊,指向仓库二楼。

漆黑的窗户里,有幽蓝的光闪了一下。

像极了终端启动时的待机模式。

铁门锈蚀的缝隙里渗出细风,卷着林默额前碎发往眼睛里钻。

他握着起子的手背绷出青筋——刚才用了三分力撬锁,金属齿却像切豆腐般陷进锈层,这扇锁了五年的门竟松得离谱。

“不对劲。”周晓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机冷白的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地图定位偏差扩大到五百米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着层薄灰,“仓库坐标在系统里...在漂移。”

林默没应声。

他盯着门缝里漏出的幽蓝,那光比记忆里更鲜活,像有呼吸般明灭。

五年前最后一次调试时,这台老终端连启动画面都卡成幻灯片,此刻却亮得晃眼。

他反手推了推门,“吱呀”声里,铁锈簌簌落在脚面。

仓库内的霉味比操作间更浓,混着电线烧焦的糊味。

林默的鞋跟磕到金属零件,脆响惊得头顶蛛网簌簌飘落。

二楼的光就在正前方,终端屏幕泛着幽蓝,映得墙面霉斑都成了青灰色。

他踩上生锈的铁楼梯时,听见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可五年前检修时,这楼梯明明承得住三个大男人的重量。

“等等。”周晓冉突然拽住他后襟。

林默回头,看见室友举着手机,屏幕上的指南针疯狂旋转,“磁场紊乱。”周晓冉喉结滚动,“和路径失控那天的监测数据...一模一样。”

林默的后颈又开始发烫。

他摸了摸,指尖触到一片凸起——不是银杏叶纹路,是皮肤下细微的脉动,像有根血管正随着终端的光律跳动。“上去。”他压下涌到喉咙的心悸,“不管是不是陷阱,总得看清楚。”

二楼的空气更闷。

终端就立在积灰的控制台中央,屏幕亮着,却没有启动界面。

林默凑近时,后颈的脉动突然加速,屏幕上的幽蓝骤然转白,黑底白字的提示像子弹般撞进视线:“路径演化已进入自主阶段,起源者请确认最终形态。”

“起源者?”林默的指尖抵在屏幕上,凉意透过玻璃渗进骨缝。

他想起周晓冉说的生物特征码,想起记忆里石径缠绕时那个年轻自己的话——“记得常回来看看”。

原来不是告别,是...是认领?

“这不可能。”周晓冉的手指在终端接口处发抖,“镜塔的路径系统是团队研发的,起源者应该是...是整个项目组。”他突然顿住,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但你的脑波频率和初始核心代码的波动值...完全吻合。”

屏幕突然弹出两个选项框,分别标着“维持路径自由演化”和“重建路径秩序”。

林默的倒影在玻璃上扭曲成模糊的影子,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呼吸:“我还能决定?”

“自由演化会怎么样?”周晓冉凑近屏幕,鼻尖几乎贴上玻璃,“刚才楼下的混乱就是前兆——身份、记忆、社会关系都会被路径随机改写。”他指向第二个选项,“重建秩序...可能回到从前的锁死状态,所有人的人生轨迹被系统规划。”

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面试失败那天,站在天台边缘的程序员;想起王婶突然出现在镜塔楼下时眼里的迷茫;想起菜市场里那个喊着“昨天还是下属”的男人涨红的脸——自由不该是无序的,秩序也不该是枷锁。

“有没有中间选项?”他转头看向周晓冉,后颈的脉动突然变得灼热,“比如...让路径有规则地自由?”

周晓冉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突然抓起终端旁的旧键盘。

灰尘随着敲击簌簌飘落,“路径议会”四个字出现在对话框里时,他的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每个节点自主投票,重要决策由多数共识决定。”他抬头,眼里有林默从未见过的炽热,“就像...就像给路径装个民主系统。”

林默的后颈突然一凉。

他想起五岁那年,银杏叶飘进镜塔雨夜时,自己蹲在水洼边看蚂蚁搬家——蚂蚁们没有领导者,却能靠信息素走出最有效路径。

他伸手按在“路径民主重构”的确认键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屏幕渗进去,终端发出蜂鸣般的轻响。

幽蓝的光开始流动。

林默看见屏幕上的路径结构像被揉碎的星图,又重新聚合成无数个小网络,每个节点都亮着独立的微光。

后颈的脉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轻盈感,像压在肩上五年的石头突然被搬走。

他听见楼下的争吵声渐弱,有人笑着说“昨天我还是送外卖的,今天试试当画家也不错”,语气里没有迷茫,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成功了?”周晓冉的手指还按在键盘上,却已泄了力般垂下来。

他望着屏幕上流动的光网,突然笑出声,“原来路径不需要锁链,需要的是...是选择的权利。”

林默摸向口袋里的终端残片——那是五年前系统崩溃时崩飞的碎片,原本总在他焦虑时发烫,此刻却凉得像块普通玻璃。

他正想告诉周晓冉,余光突然瞥见屏幕角落闪过一行小字:“核心权限已转移,起源者身份解除。”

后颈的皮肤突然泛起痒意。

林默下意识摸了摸,这次触到的不是脉动,而是一片温热——像有什么新的东西,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缓缓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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