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似平静的早晨。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念晴正细心地用湿毛巾给天赐擦脸,动作轻柔。林心大回家去熬营养粥了,病房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天赐静静地享受着妻子的照料,目光却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突然,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沙哑而低沉地开口:
“念晴……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像一颗冰锥,瞬间刺穿了病房里短暂的宁静。念晴拿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去,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丈夫,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赐……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
天赐没有勇气看妻子的眼睛,他猛地拉起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蜷缩起来。被子下面,传来极力压抑的、闷闷的呜咽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用最笨拙也最残忍的方式,表达着他的绝望和爱。
念晴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变心,不是嫌弃,而是他深陷于疾病带来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惧中,生出的一种扭曲的、却源于极致的爱——他怕拖累她。
巨大的心痛淹没了念晴。她没有被这句话激怒,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愤怒——不是对天赐,而是对这不公的命运。她没有去扯他的被子,而是缓缓坐在床边,伸出手,隔着厚厚的被子,轻轻放在他颤抖的背上。
“尹天赐,”念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和坚定,“你给我听好了,也给我记住——”
“我苏念晴嫁给你,是因为爱你这个人,不是爱你的健康证书!当初我爸妈不同意,我都没放弃你,现在这点困难,你就想把我推开?”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被子上,但语气却越来越强硬:
“是,你现在是病了,需要人照顾。那又怎么样?谁还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我,你会因为怕拖累就丢下我和玥玥吗?”
被子下的呜咽声更响了。
“尹天赐,你看着我!”念晴这次稍微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我们这个家,是你说散就散的吗?你有问过妈吗?你有问过玥玥吗?她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不仅是我的丈夫,你还是玥玥的爸爸,是妈的儿子!你的责任,不是用‘离婚’来逃避的,是给我好好活着,好好配合治疗,一点点好起来!”
她俯下身,隔着被子,对着他那团蜷缩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
“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这辈子,我赖定你了。你病,我陪你治;你弱,我扶着你走。你要是敢再说这种混账话,我……我就带着玥玥天天在你床边哭,看你心不心疼!”
这番夹杂着泪水、责备和无比坚定爱意的话语,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天赐用自卑和绝望筑起的硬壳。被子下的哭声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释放的痛哭。
过了许久,天赐才慢慢拉下被子,露出那张布满泪痕、苍白而狼狈的脸。他看向哭得眼睛红肿却眼神执拗的妻子,心中的坚冰彻底融化,只剩下无尽的愧疚和汹涌的爱意。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念晴的手,泣不成声:“对不起……念晴……对不起……我……我只是怕……”
“怕什么怕!”念晴用力回握他,眼泪流得更凶,“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就在这时,林心大提着保温桶推门进来,看到儿子儿媳哭成一团却紧紧相握的手,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多问,只是红着眼圈,默默地将粥盛出来,轻声说:“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往前走。”
这场以爱为名的“离婚”风波,就这样被更强大的爱和责任化解了。 它没有造成裂痕,反而让夫妻二人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彼此在对方心中的重量,也让他们的心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真正的爱,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明知前路艰辛,依然选择紧握双手,共同面对。 天赐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资格说放弃,因为他这条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承载着妻子和母亲沉甸甸的、不容辜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