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h市已经进入深秋，黄昏来得格外早。
一架跨越重洋的国际航班，平稳地降落在机场跑道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靠窗的座位上，一个约莫四五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整张脸几乎贴在舷窗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陌生的景象。
停机坪上灯火通明，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妈妈，”小女孩的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些许困倦，“这就是我的祖国吗？”
她身旁的女人，目光同样落在窗外，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十年了。故乡的风物在记忆里早已模糊，此刻近在咫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疏离感。
为了女儿更好的成长环境，也为了心底深处那未曾完全放下的牵绊……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嗯，然然，很漂亮，对不对？”
女人收回目光，温柔地抚了抚女儿柔软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妈妈，我饿啦！”小女孩摸了摸肚子，小脸皱了起来。
女人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再坚持一下，宝贝。等会儿下了飞机，让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
——
城市的另一端。
远离市中心喧嚣的城际轻轨站旁，一家大型超市的停车场内，一辆白色的比亚迪秦安静地停着。
车门打开，关子元和苏悦走了下来。
北方的深秋傍晚，凉意已深。
苏悦穿着一件质感柔软的米白色高领针织衫，外搭一件燕麦色的宽松廓形羊绒大衣，下身是垂坠感很好的深灰色羊毛长裙，配着一双简约的棕色短靴，栗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
这身打扮既保暖舒适，又透着知性温婉，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
她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那份经过岁月沉淀的韵味，在关子元眼中比任何华服都更动人。
他们如约而来，为明天庆祝美术社“起死回生”的派对采购食物和饮料。
选择这个位于城市边缘、人流相对稀少的超市，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地下恋情如同初冬的薄冰，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护。
任何一丝在校园附近被熟人撞破的风险，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波澜。
两人肩并肩走进灯火通明的超市。
购物车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发出轻微的声响。
关子元推着车，苏悦在一旁挑选着零食和饮料，偶尔低声商量几句，气氛温馨而日常。
关子元的手指在购物车冰冷的金属扶手上无意识地蜷缩又张开。
目光几次偷偷瞟向苏悦垂在身侧、那只白皙纤长的手。
拥抱过，亲吻过，但在公共场合，像普通情侣那样大大方方地牵手……
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少年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渴望那份亲昵，又带着初次“约会”的青涩腼腆，手心甚至微微沁出了汗。
苏悦似乎察觉到了身旁少年的局促。
她动作自然地停顿了一下，随即，那只温暖的手主动地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关子元有些汗湿的手掌。
然后，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关子元的心猛地一跳，随即一股暖流从交握的手心瞬间涌遍全身。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牢牢回握住她。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推着购物车，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
没有刻意的炫耀，也没有躲闪的慌张，在路人眼中，他们或许只是一对和谐融洽的姐弟恋情侣。
采购任务很快完成。
结账后，两人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在商场旁边一家安静的咖啡厅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苏悦从其中一个购物袋里掏出一盒草莓味的百奇棒棒饼干，在关子元眼前晃了晃，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采购任务完成，奖励一下自己。我可以尝一个吗？”
“当然可以。”
关子元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她此刻眼波流转的样子格外动人。
“悦姐原来也喜欢这种甜食。”
苏悦微微点头，撕开包装，抽出一根长长的饼干棒，“嗯，平常为了保持身材，可从来不敢吃这些东西。今天难得……约会嘛。”
她特意加重了“约会”两个字，然后，在关子元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她将那根饼干叼在了红润的唇间，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关子元的呼吸一滞，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
咖啡厅角落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而灼热。
周围似乎真的没人注意他们这个小小的角落。
他望着苏悦近在咫尺的、含着饼干的唇，心跳如擂鼓。
他依言闭上眼，带着几分紧张，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咬住了饼干的另一端。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就在关子元等待着那预料中的甜蜜触碰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苏悦飞快地咬断了嘴里的饼干，迅速退了回去，脸上是计谋得逞后带着点小得意的明媚笑容。
她咀嚼着属于自己的那半截饼干，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啊？”关子元睁开眼，嘴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半根饼干棒，预期的柔软触感落空，巨大的反差让他瞬间懵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哈哈……”苏悦看着他呆住又爆红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关子元同学，想什么呢？”
关子元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苏悦难得流露出的调皮模样，他飞快地把自己那半截饼干塞进嘴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扳回一城”。
休息够了，两人提着袋子准备离开商场。
刚走到商场一楼靠近出口的通道……
猝不及防地，一个穿着粉红色羽绒服、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小身影，跌跌撞撞地向关子元冲来。
随即，那个小小的身影不偏不倚，直直地撞在了关子元的腿上，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哥哥！”小女孩抬起头，脆生生地喊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