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庄园的餐厅,与其说是用餐之地,不如说是一座精心布置的、冰冷的展示厅。
深色的樱桃木地板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灯散射出的柔和却缺乏温度的光晕。
墙壁上镶嵌着几面巨大的镀金边框镜面,它们并非为了增添温馨,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将餐厅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清晰地反射、复制,让空间在视觉上无限延伸,却也带来一种无处遁形的监视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木蜡、食物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消毒水的气味,构成一种奢华却令人窒息的氛围。
餐厅中央,一张长度超过四五米的胡桃木长餐桌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着,桌面被打磨得如同黑曜石般光滑,映照着上方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它们摆放得一丝不苟,符合最严格的西餐礼仪,却唯独缺少了人情味。
餐桌的一端,林月娥和秦小雨母女俩默默地坐着,如同两尊精美的瓷偶。
她们低着头,机械地用着盘中的食物,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母女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有眼神偶尔短暂交汇时,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忧虑、恐惧以及相互支撑的坚韧。
餐厅的另一端,与她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四名穿着统一黑色作训服、腰间枪套赫然在目的白人警卫。
他们大大咧咧地占据着桌首,靴子上沾着的些许泥土蹭在光洁的地板上,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更凸显了他们在此地的特权地位。
他们毫无顾忌地大声谈笑,咀嚼食物发出吧唧声,手中的啤酒瓶不时重重顿在桌面上。
而他们那充满侵略性与原始欲望的目光,则如同黏腻的触手,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餐桌另一端的林月娥和秦小雨。
一个留着浓密络腮胡、胸口肌肉几乎要撑破作战服的大汉,舔了舔油腻的嘴唇,压低声音,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淫笑道:
“妈的,这东方母女花真是极品!那个年纪大的,风韵十足;那个小的,嫩得能掐出水来。自从她们来了这儿,老子晚上做梦都是她们!”
对面,一个穿着紧身牛仔马甲、露出布满狰狞刺青的花臂的男子,猛灌了一口啤酒,灼热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秦小雨清秀却苍白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我更喜欢那个小妞,够辣,眼神里带着钩子。要是能把她弄上床,老子少活十年都愿意!”
旁边的同伙立刻起哄,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戏谑道:
“光说不练假把式,约翰,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啊!也让我们开开眼,你是怎么个‘愿意’法?”
另外两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怂恿道:
“对啊约翰,你不是自称‘战神’吗?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去啊,让我们看看你的胆子是不是跟你的肌肉一样大!”
被称为约翰的花臂男被酒精和同伴的讥讽刺激得面色涨红,他猛地将杯中残余的啤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玻璃杯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酒精混合着被挑起的兽欲冲昏了他的头脑,他霍然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餐桌另一端走去。
“嘿,小美人儿,”
约翰走到秦小雨身边,一只粗糙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拍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浓烈的酒气和体臭扑面而来,语气轻佻至极。
“别光吃饭啊,多无聊。陪哥哥们找点乐子怎么样?”
“拿开你的脏手!滚开!”
秦小雨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触碰,她用力甩肩,想挣脱那只手,声音冰冷而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约翰似乎根本没听懂,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的反抗。
他狞笑一声,五指如同铁钳般骤然收紧,一把抓住秦小雨纤细的手臂,粗暴地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随即另一条肌肉虬结的胳膊如同巨蟒般缠了上来,将她死死箍在自己充满汗臭和酒气的怀里。
“放开我女儿!”
林月娥瞬间起身,原本温婉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母兽护崽般的愤怒,她厉声斥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约翰满不在乎地咧着嘴,用生硬的、带着侮辱性的语气说道:
“钱!给你们钱!很多钱!只要陪我睡觉……”
他一边说着,那只空闲的手竟然开始肆无忌惮地撕扯秦小雨身上单薄的衣物。
“畜生!放开我!”
秦小雨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指甲在他裸露的手臂上抓出红痕,但她的力量在约翰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混乱中,她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餐桌边缘冰冷的金属物,那是一把吃西餐用的、顶端尖锐的四齿不锈钢餐叉。
求生的本能和极致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秦小雨几乎没有思考,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握住餐叉,狠狠地朝着约翰箍住她的那条粗壮手臂刺了下去!
“呃啊——!”
约翰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手臂上传来的尖锐剧痛让他条件反射般地松开了秦小雨。
他低头一看,那柄餐叉竟然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小臂肌肉里,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牛仔马甲。
剧痛和羞辱感瞬间冲垮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狠狠地掴在秦小雨的脸颊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餐厅里回荡。
秦小雨被打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趔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实木地板上,额头不慎磕在桌角,瞬间红肿起来。
“小雨!”
林月娥心胆俱裂,疯了一般冲过去,扑倒在地将女儿紧紧护在怀里。
约翰面目狰狞,一把将还插在手臂上的餐叉拔了出来,带出一溜血珠。
他看也不看伤口,另一只手“唰”地拔出了腰间的格洛克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死死抵在了林月娥的额头上,恶狠狠地咆哮道:
“臭婊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们!”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额头传来,林月娥身体一僵,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火焰。
她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着约翰疯狂的目光,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开——枪!有种你就开枪杀了我!看看你的主子会不会放过你!”
约翰瞳孔微缩,他愕然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东方女人,在枪口下竟然没有丝毫恐惧,那眼神中的决绝和蔑视,反而让他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他确实不敢开枪。他们的最高指令是“完好无损”地看管这两个女人,如果弄出人命,尤其是让“货物”死亡,等待他的将是比死更可怕的下场。
另外三名警卫依旧坐在桌边,脸上带着事不关己的嘲弄表情,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闹剧。
络腮胡更是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嘿,约翰,‘战神’先生,看来你的魅力不够啊,连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搞不定?你这招牌看来要砸了。”
约翰被同伴的讥讽刺得满脸通红,骑虎难下。
为了挽回颜面,他悻悻地将手枪插回枪套,然后再次上前,粗暴地抓住秦小雨的手臂,想将她从林月娥的怀抱里硬拽出来。
“放开她!你这个禽兽!”
林月娥死死抱着女儿,指甲几乎要掐进约翰的皮肉里。
约翰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猛地一脚踹在林月娥的肩头。
林月娥痛呼一声,被踹得向后翻滚,后背撞在沉重的餐桌腿上,发出一声闷响,一时间疼得无法起身。
眼见约翰像扛沙袋一样将挣扎哭喊的秦小雨扛上肩头,狞笑着就要往餐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林月娥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被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所取代。
她挣扎着爬起身,没有再去阻拦约翰,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餐厅一侧的开放式厨房!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一把抓起了不锈钢操作台上那把最为锋利、闪着寒光的狭长切肉刀!
下一秒,在四名警卫惊愕的目光中。
林月娥将冰冷的刀锋毫不犹豫地横在了自己白皙脆弱的脖颈上,锋利的刀刃甚至已经压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她站在厨房门口,如同一尊绝望的女神雕像,冲着约翰的背影,用尽生命所有的力量发出震人心魄的怒吼:
“站住!你再敢动我女儿一步,我立刻死在这里!我看你怎么向你的上司交代!”
她的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尽管约翰听不懂中文,但那决绝的眼神、横在颈前的利刃,以及那濒死野兽般的气势,明白无误地传达了她的意图,这不是威胁,这是最后通牒!
约翰的脚步猛地顿住,僵硬地回过头。
当他看到林月娥颈间那抹刺眼的红线和那双视死如归的眼睛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肩膀上的秦小雨也停止了哭喊,震惊地看着母亲。
坐在餐桌边的三名警卫也彻底笑不出来了,他们“唰”地全部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慌。
他们比约翰更清楚,如果林月娥真的自戕身亡,他们所有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络腮胡最先反应过来,冲着约翰厉声喝道:“约翰!快放下她!你他妈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立刻!马上!”
约翰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权衡利弊之下,那股借着酒劲涌上来的凶悍之气终于被现实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极其不甘地、几乎是泄愤般地将肩上的秦小雨往地上一扔。
秦小雨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痛哼。
林月娥立刻扔下刀,踉跄着冲过去,再次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妈妈……”
秦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没事了,小雨,没事了……妈妈在,妈妈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月娥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
她抬起头,看向约翰等人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警告。
约翰悻悻地走回餐桌,一把抓起一瓶新的啤酒,用拇指粗暴地弹飞瓶盖,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地猛灌,仿佛想用冰凉的液体浇灭体内的邪火和刚才的狼狈。
这时,旁边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闪烁、面相猥琐的警卫凑到约翰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阴恻恻地说:
“约翰,别灰心。真想上了那个小妞,硬来不行,咱们可以来软的。”
约翰眼睛一亮,急忙问:“软的?你有什么办法?”
猥琐男得意地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低语道:
“她们每天的三餐不都是在这里吃吗?下次吃饭前,找机会在她们的饭菜或者饮料里,偷偷放点‘好东西’……”
“无色无味,等药效上来了,她们还不是任由你摆布?到时候意识模糊,事后也记不清楚,神不知鬼不觉……”
约翰闻言,脸上的沮丧瞬间被兴奋取代,他猛地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叫道:
“好主意!太棒了!卡尔,还是你他妈的有办法!就这么干!”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淫邪笑容。一场更加阴险的危机,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
与此同时,平流层中,湾流G500如同银色的箭矢,穿透云海,朝着这座隐藏在美丽表象下的罪恶囚笼不断逼近。
机舱内,氛围凝重。秦川闭着眼睛,靠在舒适的航空座椅上,看似在闭目养神,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偶尔跳动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远非平静。
他的脑海中,正以惊人的速度反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救援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预想着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以及应对方案。
母亲和妹妹身陷囹圄,每多一分钟,都可能多一分危险。
这时,身着得体制服的空乘人员轻盈地走过来,微微俯身,用轻柔却清晰的声音提醒道:
“秦先生,飞机即将开始下降,预计三十分钟后降落在旧金山国际机场的私人航站楼。”
秦川倏然睁开双眼,眸中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他坐直身体,向空乘点头致意:“谢谢。”
坐在他对面的李广文,此刻也结束了假寐。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
“秦少,按照我们之前制定的计划,飞机落地后,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小时。”
“时间非常紧迫,各个环节衔接不能出任何差错。您看,是否需要稍微调整,再多一些准备时间?毕竟我们对那边的具体情况,掌握得还不是百分百精确。”
秦川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不能再等了!夜长梦多,我们必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两个小时,足够了!落地后,立刻按计划展开行动,任何环节都不准拖延!”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破釜沉舟的气势。
营救至亲,刻不容缓!
李广文从秦川眼中看到了不容更改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明白!飞机一落地,我立刻联系海外洪门的朋友,确保接应和装备万无一失!”
危机,一触即发。遥远的庄园内,母亲以死相护;
疾驰的飞机上,儿子以命相搏。命运的齿轮,正朝着未知而凶险的方向疯狂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