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那瓶“罪证”玻璃瓶的,是c区副队长范光强。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义正辞严,目光锐利如刀地锁定秦川,手臂猛地一挥,对身后如狼似虎的管教厉声下令:
“铐起来!严加看管,等候审讯!”
几名管教立刻扑上来,粗暴地将秦川的胳膊反剪到身后,“咔嚓”一声,冰冷沉重的手铐锁死了他的手腕。
秦川没有反抗,眼神平静得可怕。
这一幕何其相似?如同当初被诬陷杀害苏浅浅!
他知道,一张无形的网正再次收紧,有人要把他彻底摁死在这高墙之内。
张钊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范光强。
太巧了!这边刚出事,他就“神速”地搜出了证据?
这表演,未免太过拙劣和急切。
李广文眼中怒火燃烧,他踏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秦少,放心!黑的成不了白的!真相,我一定给你挖出来!”
秦川向他微微颔首,随即被两名管教一左一右架着,在无数道或惊疑、或幸灾乐祸、或恐惧的目光中,押离了混乱的餐厅。
此时,郑晓霞拎着急救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看到地上黑压压一片抽搐、口吐白沫的犯人,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快!通知急救中心!这么多人,我处理不了!根本不知道中的什么毒!”
张钊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掏出对讲机,声音急促地向监狱长汇报这惊天变故。
……
秦川被直接丢进了一间狭小、冰冷、散发着霉味的禁闭室。
没有审讯,没有程序,直接定罪。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阴谋。
逼仄的空间,如同一个水泥浇筑的棺材。
最令人窒息的不是黑暗,而是那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沉重地敲打着耳膜。
这不是安宁,而是风暴眼中心令人发狂的压抑,每一秒都像有巨石压在胸口,碾磨着意志。
秦川盘腿坐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借着头顶小窗户透入的微弱光线,能看到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
一道道深深的指甲抓痕,一片片早已变成褐色的、不知是血还是污渍的印记,还有用尖锐物刻下的、歪歪扭扭的计数数字……
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囚禁过的绝望与疯狂。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道。
然而,困在这方寸之地,纵有千般计谋,也如笼中困兽,难以施展。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悄然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的走廊外,终于传来了声响。
是脚步声,伴随着一种金属轮子碾过地面的、特有的、缓慢而有节奏的“咯吱”声。
秦川精神一振,是负责清洁的吴老七!
脚步声在禁闭室门口停下。
紧接着,厚重的金属门上,那个仅容传递物品的、书本大小的长方形活门被“哐当”一声拉开。
吴老七那张沟壑纵横、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洞口外,浑浊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清晰地传入:
“有人,想你死。入口的东西,小心。”
话音落,一瓶矿泉水和一袋简易包装的面包,被一只枯瘦的手推了进来。
秦川伸手接过,触手冰凉。
他低声道:“谢了,吴爷。”
随即,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帮我给外面递个话。让郑医生想办法告诉我外面的朋友,查范光强!查他近期的银行账户流水!特别是大额异常入账!”
洞口外,吴老七浑浊的眼珠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随即,小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关上。
脚步声和那“咯吱”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
走廊拐角处,阴影里。
范光强如同鬼魅般闪身出来,拦住了推着清洁车的吴老七。
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急切:“东西……给他了?”
吴老七停下脚步,布满老茧的手扶着车把,沉默地点了点头。
范光强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轻蔑和施舍的神情,从怀里掏出两条红塔山,随意地扔进清洁车装杂物的脏桶里:“喏,赏你的。”
吴老七低头看了一眼那两条烟,又缓缓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范光强,声音干涩:
“一条人命……就值两条烟?”
范光强被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随即恼羞成怒地嗤笑:
“就让你送瓶水,你还想要多少?老东西,别不识抬举!”
吴老七不再看他,佝偻着背,重新推动沉重的清洁车,车轮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背对着范光强,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某种预言,飘荡在空旷的走廊:
“他要是那么容易死……早就死了。想弄死他的……最后都折了。你也……小心点吧。”
范光强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惧取代!
他僵在原地,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
几秒钟后,他才猛地回过神,脸上肌肉扭曲,对着吴老七远去的背影,色厉内荏地低吼:
“放屁!老子是管教!在这里,老子说了算!想动我?走着瞧!”
……
禁闭室内。
干渴的感觉如同火焰灼烧着喉咙。
秦川拧开那瓶矿泉水的瓶盖,清冽的水汽似乎带着诱惑。
瓶口触及干裂的嘴唇,冰凉的触感让他几乎忍不住要痛饮。
就在这一瞬间,吴老七那句低沉沙哑的警告“入口的东西,小心”,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停下了动作!
目光锐利地扫过潮湿肮脏的地面。一只灰褐色的潮湿虫(鼠妇)正慢悠悠地爬过。
秦川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将瓶口倾斜,小心翼翼地滴了几滴水珠,精准地落在潮湿虫那小小的、甲壳覆盖的背上。
滋……
几乎肉眼可见地,那潮湿虫细小的足肢猛地抽搐了几下!
紧接着,它整个蜷曲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剧烈地痉挛、扭曲!
不到两秒,便彻底僵直不动,蜷缩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黑点!
水里有剧毒!
秦川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不是意外,这是处心积虑的谋杀!就在这戒备森严的监狱里,就在这禁闭室中!
吴老七……他知情吗?是无奈的帮凶?还是冷眼的旁观者?甚至……就是执行者之一?
秦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在监狱这片丛林里,信任是奢侈品,生存才是铁律。
他不再多想,眼神冰冷地将瓶口对准地面,清澈的毒液无声地流淌出来,迅速渗入冰冷的水泥地,只留下一个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如同一个无声的死亡印记。
……
与此同时,洗衣房机房。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
阿鑫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的脸肿得像发酵的馒头,青紫交加,嘴角裂开,鲜血混合着唾液不断滴落,染红了胸前的囚服。
但他紧咬着牙关,任凭剧痛侵袭,硬是一声不吭。
李广文、马涛和另外两名面色铁青的小弟,如同四座压抑的火山,围在他身边。
马涛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指着阿鑫的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
“阿鑫!老子在外面就罩着你!带你吃带你喝!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竟然背后捅秦少的刀子?!你以后还想不想在道上混了?!啊?!”
李广文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阿鑫那双痛苦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睛。
他沉声道:“阿鑫,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轻易就背叛的人。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试图从阿鑫眼中找到一丝线索。
就在这时!
机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陈默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急切。
他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阿鑫,径直冲到李广文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用力塞进李广文手里,同时指着阿鑫,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
“文哥!就是他!秦哥就是被他陷害的!你看!”
李广文迅速展开纸张。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的监控截图:
画面中,正是阿鑫!他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然后独自一人,溜进了秦川和陈默所在的监室!时间,正是昨天下午放风的时候!
“证据确凿!”
陈默的声音像淬了冰,“那个毒药瓶子!肯定就是他趁那个时候塞进秦哥床铺底下的!”
“我——操——你——妈——!!!”
马涛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了极致!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没有任何预兆,身体如同炮弹般冲出,一记凶狠无比的侧踹,裹挟着全身的暴怒,狠狠印在阿鑫毫无防备的胸口!
“嘭——!!!”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
阿鑫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麻袋,被这股巨力狠狠踹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砸在旁边一台锈迹斑斑的旧洗衣机上!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从阿鑫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凄厉的血雾!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顺着冰冷的洗衣机外壳滑落,瘫倒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鲜血还在不断从嘴角溢出。
马涛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几步跨过去,一把揪住阿鑫的头发,将他沾满血污和汗水的上半身粗暴地从地上拎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嘶哑而狰狞:
“狗东西!再不说实话!老子现在就废了你!让你下半辈子爬着走!”
“我……不……不能说……”
阿鑫被鲜血呛得咳嗽,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李广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
他示意马涛松手,然后缓缓蹲下身,与瘫软在地、奄奄一息的阿鑫平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直接刺入阿鑫的灵魂深处:
“阿鑫……看着我。告诉我,是不是有人……用你无法抗拒的东西威胁你?比如……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