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惊魂未定的母亲和妹妹安顿在云谷酒店自己隔壁的房间后,秦川稍稍松了口气。
陈默闻讯赶来,关切地询问情况。
秦川简短讲述了家中遭遇的暴力催债和后续处理。
随即,他切入正题:“陈默,有件事需要你立刻着手准备。弄一台高性能的笔记本电脑,预算多少?”
陈默推了推鼻梁上的破镜片,不假思索地回答:“十万左右的配置,足够处理绝大多数复杂运算和渗透任务。”
“给你二十万。”
秦川毫不犹豫,“尽快搞定,配置越高越好。”
“没问题。”
陈默干脆应下,随即追问,“目标是什么?”
秦川眼神锐利,声音压得很低:
“目标:虎威集团的财务核心。我需要你渗透进去,挖出那个‘虎爷’所有的财务往来、资金流向、灰色收入……”
“越详尽越好,特别是与腾远海运赵琰那边的关联。”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技术宅特有的兴奋光芒,嘴角微扬:
“明白。数据层面的事,交给我。”
安排好陈默的任务,秦川来到隔壁房间。
秦小雨立刻像只好奇的小猫凑上来:“哥,你身边的朋友都好厉害啊!那个戴眼镜的哥哥是干嘛的?还有柱子哥……”
秦川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小雨,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心学习,考个好大学。其他事,别瞎打听。明天让吴哲送你回学校。”
秦小雨不满地撅起嘴:“干嘛老想赶我走嘛!”
秦川没接妹妹的话茬,目光转向母亲:
“妈,您还记得我爸公司原来的财务总监,陈海舟陈叔叔吗?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林月娥点点头,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
“有。你爸出事没多久,陈总监也辞职了。听说……现在过得也不太好。”
她报出一串号码。
秦川记下号码,回到自己房间立刻拨了过去。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沉稳却略带疲惫的声音。
“陈叔叔,我是秦川。”
“是小川啊。”
陈海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听说你……出来了?洗清冤屈了?”
秦川心中一动:消息传得真快。
“是,陈叔叔。今天冒昧打扰,是想向您了解一些事情。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见面详谈?”
“方便。”
陈海舟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意味。
“老码头仓库区附近,有个‘渔村茶馆’。知道地方吗?半小时后,那里见。”
“好,半小时后见。”
秦川挂断电话,向赵铁柱仔细交代了保护好母亲和妹妹的注意事项,尤其警惕虎爷那边可能的报复,随后匆匆离开酒店。
另一处,岛城某医院病房。
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空气里,气氛压抑。
马大牙和另外两个伤势不轻的手下躺在病床上哀嚎。
马大牙尤其凄惨,即使痊愈,那条手臂的功能也将大打折扣,基本算是废了。
病房门被推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房间。
来人正是“虎爷”——赵天虎。
五十岁上下,发际线顽强地后退,仅存的灰白短发却根根如钢针般竖立,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
左眉骨上方那道月牙形的旧刀疤,在灯光下更显狰狞。右耳垂着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耳钉,幽光流转。
他常年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中山装,袖口偶尔翻动,隐约露出黄黑相间的猛虎爪纹身。
粗短如萝卜的手指上戴着三个沉甸甸的铜环,随着他迈步,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嘴里习惯性地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烟雾虽无,气势却更显阴沉。
他迈着沉稳而压迫感十足的步子走进病房。
马大牙看到老大亲临,挣扎着想坐起来,肿胀漏风的嘴唇含糊不清地挤出两个字:“虎……虎爷……”
“怎么回事?”
赵天虎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意,唇间的雪茄微微晃动,仿佛毒蛇吐信。
“怎么搞成这副德性?谁干的?”
马大牙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见到家长,声音哽咽,添油加醋地控诉:
“虎爷!我带兄弟们去找那个刚出狱的秦家小子要债……”
“谁、谁他妈想到那小子就是个活阎王啊!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阿彪给废了!他身边还有个煞神,身手好得吓人!兄弟们……兄弟们根本不是对手……”
他顿了顿,肉痛地补充,“那小子……还硬生生敲走了我一百万!”
“哈!”
赵天虎怒极反笑,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从来只有老子敲别人竹杠!今天倒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虎口夺食’了?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
铜环在指间转动得更急,发出急促的闷响。
“虎爷,”
马大牙看准时机,哭丧着脸说,“那小子还让我给您带句话……”
“哦?”
赵天虎眼神一凝,雪茄停住,“什么话?”
“他说……说您让人抢了他家的别墅……过几天,他会亲自来找您……‘聊聊’。”
马大牙艰难地复述完。
“聊聊?!”
赵天虎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那道刀疤仿佛活了过来,一股被轻视的怒火瞬间点燃!他猛地一拍病床边的铁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一个刚从号子里爬出来的小杂碎,也敢放话跟老子‘聊聊’?!他妈的活腻歪了!老子要把他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喂狗!”
“虎爷!您一定要给兄弟们做主啊!”
马大牙趁机煽风点火,“还有,是罗泰那王八蛋让我们去找那小子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们腾远海运不能袖手旁观!”
“至少……至少那被敲走的一百万,得让他们吐出来!”
赵天虎眼中凶光闪烁,深吸一口气,压下暴怒,声音冰冷:
“放心。这事,老子会亲自去找赵琰‘聊聊’。敢拿我的人当枪使?不出点血,这事过不去!”
……
老码头仓库区,“渔村茶馆”。
这是一间面向码头工人、充斥着粗犷气息的茶馆。
粗瓷大碗,廉价的茶叶梗,喧闹的人声,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海腥味混合的独特气味。
秦川一进门,目光便锁定了角落里的陈海舟。
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依然保持着干净整洁。
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半旧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个误入工地的落魄白领。
秦川快步走过去:“陈叔叔,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陈海舟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川来了。坐。没什么打扰的,我现在……就是个闲人,时间多得很。”
他示意秦川坐下,推过来一杯刚倒的大碗茶。
秦川依言坐下,看着这位昔日父亲倚重的财务总监,开门见山:
“听我妈说,我爸出事后,您也离开了腾远海运?”
“嗯。”
陈海舟点了点头,端起粗瓷碗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
“现在在码头这边……看看仓库。”
秦川心中微感诧异。以陈海舟的资历和能力,即便离开腾远海运,找个像样的管理职位绝非难事,怎么会沦落到看仓库?这背后……
陈海舟似乎看穿了秦川的疑惑,放下茶碗,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图个清净,远离是非。挺好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认真:
“小川,你找我,是想了解公司财务上的事吧?”
秦川迎上他的目光,直接问道:
“陈叔叔,您是腾远海运的财务大总管。我爸出事之前,公司……有没有背负什么巨额债务?尤其是欠赵琰那边的?”
陈海舟闻言,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没有!绝对没有!腾远海运经营稳健,现金流充足,每年利润都相当可观。”
“你爸掌舵时,最忌讳的就是过度负债,怎么可能有什么‘巨额外债’?公司账目一向清清楚楚!”
秦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寒光闪烁。
果然如此!赵琰那帮人,为了名正言顺地抢夺公司,竟无耻地捏造了父亲欠下巨债的谎言!
陈海舟察觉秦川神色有异,急忙追问:“小川,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川深吸一口气,将罗泰指使马大牙等人上门暴力催债、诬陷父亲欠债的经过简述了一遍,最后冷冷道:
“我就觉得这事蹊跷透顶!果然是他们为了抢走公司,编造的弥天大谎!”
陈海舟听完,眉头紧锁,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粗糙的茶杯,指节微微发白,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