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即将归国的消息,像一片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在向暖和沈时韫之间。向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白天更加拼命地投入工作,晚上却时常对着那柄“守心”短剑发呆,思索着“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转机,或者说,更大的考验,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沈时韫接到医院紧急通知,一位重要人物因突发性脑干血管瘤需要立即手术,情况极其复杂危重,点名要求他主刀。这台手术难度极高,风险巨大,且备受关注,不容有失。
几乎是同时,国防大学年度跨军种联合军事演习拉开帷幕,向暖所在的战术教研中心承担了红军核心战术参谋作业任务,她作为新锐力量,被周主任点名加入核心推演小组,负责关键方向的想定设计与临机处置。
两人瞬间被卷入各自职业领域的风暴中心。
手术前夜,沈时韫在办公室对着患者的影像资料进行最后的推演,手机屏幕亮着,是向暖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报告沈医生!已进入演习指挥所,未来七十二小时可能失联!你那边也加油!我们都稳住!后面跟了个小小的拳头表情。】
看着那个小小的拳头,沈时韫冰封般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他回复了两个字:【必胜。】
然后,他放下手机,将全部心神沉浸入那片关乎生死的大脑迷宫。他知道,他必须赢下这一仗,为了病人,也为了向暖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演习指挥所内,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巨大的电子沙盘上,红蓝两军态势犬牙交错。向暖坐在自己的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睛紧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大脑高速运转。
她负责的模块正好涉及到在复杂电磁环境下,部队遭遇不明生化袭击后的应急处置与医疗后送协同。这几乎是把她之前卡壳的那个想定搬到了现实推演中,而且压力倍增。
“蓝军在G7区释放不明黄色烟雾,红军先锋连出现大量‘减员’!医疗分队前出受阻!”导调组传来情况。
指挥所内一阵骚动。向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迅速调出该区域的地形数据、气象信息,脑海中浮现出沈时韫曾经跟她讲过的,关于神经毒剂初步判断和防护的要点,以及刘研究员提供的心理应激模型。
“命令先锋连立即依据地形,向东北侧高地疏散,避开烟雾主导风向!”
“医疗分队不要直线前出!绕行西侧洼地,利用反斜面接近!”
“通知防化分队立即前出采样研判!所有人员启用最高级别防护!”
“心理干预小组待命,准备对接触人员进行初步筛查和稳定!”
她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迅速,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沉稳。几个原本对她资历有所怀疑的老参谋,眼中也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周主任在一旁看着,微微点头。
然而,压力之下,向暖脚踝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长时间保持坐姿让她的小腿有些僵硬。她趁着间隙,偷偷活动了一下脚踝,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导调组再次投下“炸弹”:“红军指挥所通讯系统遭遇强电磁干扰,部分链路中断!”
指挥所里瞬间有些慌乱。向暖看着自己屏幕上几个突然变红的数据通道,心猛地一沉。这是她负责协调的关键通讯节点!
不能慌!她想起沈时韫面对复杂手术时的眼神,那种绝对的冷静和专注。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锐利的光芒。
“启用备用通讯协议!启用物理传令兵!优先保障医疗后送通道畅通!”她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混乱的指挥所渐渐恢复了秩序。
城市另一端,无影灯下,沈时韫的手术也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血管瘤的位置刁钻,与重要的神经和血管纠缠在一起,每一次分离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被护士小心地擦去。他的眼神专注如鹰隼,手上的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脑海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有清晰的解剖结构、娴熟的技术,以及……一种莫名的信念。他知道,有一个姑娘,此刻也正在她的“战场”上,为了她的信念而拼搏。他们都在各自的阵地上,守护着重要的东西。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一分一秒流逝。
演习指挥所里,向暖顶住压力,协同各方,终于稳定住了局面,红军逐渐扭转劣势。
手术室里,沈时韫成功剥离了最后一个瘤体,完美地保留了所有重要功能。当监护仪上显示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时,所有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都松了口气,看向沈时韫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几乎是同一时间,演习宣布结束,红军以微弱优势获胜。指挥所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向暖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喜悦。
她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沈时韫在手术前发来的信息,时间正好是她命令医疗分队绕行洼地的那一刻。信息内容很简单,是一张神经解剖图谱的局部截图,旁边手写标注了一个箭头,指向一处细微的血管交汇点。
没有文字,但她瞬间就懂了。他在告诉她,即使在最复杂的“地形”(大脑)中,也有可供利用的“路径”(血管间隙),关键在于冷静和寻找。
她看着那张图,眼眶微微发热。他们真的在各自的战场上,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并肩作战”。
她回复道:【报告沈医生,我方任务已完成!你那边呢?】后面跟了一个戴着护士帽、比着胜利手势的卡通表情。
几分钟后,沈时韫的回复来了,依旧简短:【完成。很好。】
隔着屏幕,隔着遥远的距离,向暖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疲惫与放松。她抱着手机,甜甜地笑了。
他们都守住了自己的阵地。
而即将到来的,与沈母的“正面交锋”,似乎也因为这场共同的“战役”,而显得不那么令人畏惧了。
同心共济,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