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媳妇是个识货的,看出来了戚妤初买的都是好布,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家里很久没做衣服了,就连大队长身上穿的也是打补丁的衣服。他平时去公社开会,都是选补丁少的穿。
“大娘,您这咋还哭了?”戚妤初有些手足无措。
队长媳妇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你这孩子,让我说你啥好呢?这些布得花不少钱和票吧?大娘把钱给你。”
戚妤初抱住队长媳妇,拍了拍她的后背,“大娘,我找熟人买的,没花多少钱。这不天暖和了吗,我寻思给每人都做一身衣服。”
队长媳妇照着戚妤初的屁股拍了一把,“败家丫头,做一件还不行,还做一身。过日子不知道仔细,有金山银山也得让你败光喽!”
“呵呵,要做当然就得做一身啊。我还买了做鞋的布呢,等回头再给每人做一双布鞋。”
大队长吧嗒着旱烟,一直没有说话。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心里却在翻江倒海。除了两个孩子以外,其余的人也都深受触动。他们心里在想,以后要对初初更好点才行。善良的人就是这样,总怕自己为对方付出的不够多。
戚妤初买布的初衷是想让顾家人高兴,没想到却让气氛变得这么沉重。她在心里对陈达说了几句抱歉,决定把今天看到他相亲的事说出来,转移一下顾家人的注意力。于是,她轻咳了一声,神秘兮兮地说道:“今天中午,我在国营饭店看见了一个熟人。你们猜我看到谁了?”
队长媳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戚妤初神秘兮兮的,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是不是看见哪个知青跟人处对象了?”
戚妤初摇了摇头,“你们再猜。”
“碰见的是大队的人吗?”
戚妤初又摇了摇头。
大队长沉思片刻后问:“你是不是碰到陈达了?”
“还是我大伯聪明,就是碰到陈达哥了。”
“哎呀,你这孩子。碰到达子有啥可惊讶的,他经常去国营饭店。刚才你神秘兮兮地,我还以为是碰到啥新鲜事了呢!”
“大娘,您先别急,听我往下说。碰到陈达哥确实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他竟然跟一个怀孕的姑娘在相亲。”
众人一听,立刻傻了眼。尤其是大队长,急的脸色煞白。他严肃地问:“初初,你确定没看错吗?这种事可不能出差错。”
“放心吧大伯,我不会看错的。虽然我看不出来那姑娘具体怀孕多久了,但怀孕的人无论是面色还是唇色都跟正常人不一样,很好判断的。”
队长媳妇拉住了大队长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急切:“咋办啊老头子,达子这明显是让人给骗了啊。搞不好那女人是想让达子顶锅。”
大队长扯回胳膊,趿拉上鞋就往外走。“老头子,你干啥去呀?”大队长不答。队长媳妇喊一旁呆愣的顾岳鸿,“老大啊,快跟上你爹。”
顾岳鸿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追了出去。
“大娘,这事因我而起,我也跟着去看看。要是那女人不承认,我还能做个证。”戚妤初说着,也跑了出去。
队长媳妇急的直跺脚,“造孽啊,这达子可别让那女人给赖上啊。”
“娘,您别太着急了。达子天天走南闯北的,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再说我大姑也不是善茬,咋可能轻易就让人给骗了呢!”
“哎呀,你懂啥!达子老大不小了,就怕是你大姑急着给他找对象,让人钻了空子。到时候那女人要是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是达子的,达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戚妤初追出来后,就见顾岳鸿已经追上了大队长,爷俩正在往大队部的方向走,她也快跑着追了上去。
顾岳鸿扭头看到了她:“初初,你咋也来了?”
“岳鸿哥,我不放心大伯你俩,想着那女人要是不承认,我就现场给她把脉。”
“我爹不进城,他是要去大队部给大姑打电话。”
“大姑家里安装电话了吗?”
“那倒没有,大姑她们居委会有电话,我爹知道号码。”
戚妤初抬头看了眼快黑透的天,突然有些无语。这个点儿了,居委会怎么可能还有人。
大队长一直在前面默默地走着,一言不发。戚妤初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闭了嘴,也不再说话。
跟戚妤初想的一样,大队长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没人接。大队长立刻决定连夜去县里,吩咐顾岳鸿去套骡车。
大队里的骡子是由曲寡妇婆媳俩饲养的,白天在大队部门前拴着,天黑了得牵回曲寡妇家。
曲寡妇是村里的地主婆子,知青们住的房子就是她家的。
被批斗最狠的那两年,她的老伴和两个儿子相继被逼死了,她哭瞎了眼。大儿媳仁义,没有弃她不顾。
大队长看她们娘俩可怜,把自家的旧房子收拾出来,让给她们住。后来又把骡子交给她们饲养,出租的钱跟大队五五分。
顾岳鸿考虑到天黑了,独自去曲寡妇家不方便,便叫上了戚妤初。
俩人套上骡车就赶紧去大队部接大队长。大队长在大队部也没闲着,一直在拨打居委会的电话,可惜就是没人接。
顾岳鸿赶着骡车,戚妤初坐在旁边打着手电,大队长则是坐在车厢上,仍旧一言不发。
戚妤初怕把这老头急坏了,忙劝道:“大伯,您也不要太着急了。陈达哥跟那女人今天才刚见面,不会进展太快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队长悠悠地叹了口气,依旧没有说话。
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可晚上的天气仍旧有点凉。戚妤初裹紧身上的衣服,靠着车辕打盹。大队长把车上的稻草都敛在一起,铺的厚厚的,让戚妤初躺着睡。他则接过手电,坐在前面照路。
在骡车不停的晃动中,戚妤初竟然很快就睡着了。当她被叫醒时,已经到了陈达家门口。
陈达一家吃过晚饭后,一直在客厅看电视。
听到敲门声,众人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么晚了,谁会来串门。
陈达看了一眼爸妈和大哥大嫂,见他们都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出去开门。
当他看到门口风尘仆仆的三人时,一脸懵圈地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