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晨雾裹着水汽,把京城外的小码头罩得朦朦胧胧。一艘乌篷船悄悄靠岸,邬思道扶着船舷起身,右腿刚沾地就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用拐杖撑住船板,才稳住摇晃的身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李卫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托住他的胳膊:“邬先生,您慢些,俺扶着您走。”
“不碍事。”邬思道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四周,见只有几个挑着菜筐的货郎在整理摊位,才对着李卫轻声说:“按之前说的,扮成送货的伙计和家眷,从西城门进,那边盘查松些。”
李卫先扶秦思琪下船,她裹着素色头巾遮住大半张脸,手里挎着装满旧衣物的布包袱,像个跟着丈夫进城投奔亲戚的妇人;接着又回身搀住邬思道,慢慢往官道走。邬思道的瘸腿在土路上踩出滞涩的节奏,每走几步就要顿一下,裤管下的右腿隐隐发僵,却始终没停下脚步,眼神扫过路边的茶摊、车夫,没放过任何异常。
快到西城门时,果然见守城的兵士只是随意扫了眼行人,没仔细盘查。李卫扛着个装着货物的木箱走在前面,秦思琪跟在他身侧,邬思道则拄着拐杖,装作与他们同行的文人,慢慢跟着。守城兵士瞥了眼邬思道的瘸腿,只当是寻常落魄书生,挥挥手就让他们进了城。
但是城门边张丰的人,由于胤禩的特别关照,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邬思道,立刻跑去交头点传信去了。
进城后,三人沿着僻静的胡同走,避开热闹的大街。邬思道不时停下来,借着整理衣襟的功夫歇口气,李卫始终稳稳扶着他,低声问:“邬先生,要不要找个茶摊歇会儿?”
“不用,先到府里再说。”邬思道摇摇头,指了指前面的胡同口,“过了这条巷,就是四爷府的后巷,到时候会有人接咱们。”
果然,走到后巷口,就见四爷府的管家乔装成挑水的杂役,远远朝他们使了个眼色。跟着管家绕到四爷府的侧门,门房早已备好马车,几人快速上车,马车贴着府墙行驶,最终从侧门悄悄进了府。
刚进正厅,十三爷胤祥就迎了上来,见邬思道脸色微白,又瞥见他微微发颤的右腿,忙拉过一把带软垫的椅子:“邬先生,快坐下歇着!一路从城门过来,定是累着了。”
邬思道坐下,接过李卫递来的热茶,指尖抵着杯壁暖了暖,才开口:“劳十三爷挂心,不过是走了段路,不打紧。”他转头看向秦思琪,“秦姑娘,把你知道的事,跟十三爷说说吧。”
秦思琪定了定神,从姐妹俩资助徐源讲起,到为徐源反目、柳如烟进京寻他却连累鸣春楼满门,一字一句说得真切。十三爷越听越气,猛地一拍桌子:“好个忘恩负义的徐源!拿了人家的银子,骗了人家的心意,转头就攀附权贵,还害了柳姑娘!这等小人,要是落在我手里,定要他好看!”
李卫也跟着攥紧拳头:“十三爷说得对!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十三爷胤祥和李卫都是性情中人,他们两个有时候还挺契合的。
邬思道轻轻摇了摇折扇,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十三爷,李卫,别急。徐源是关键,现在估计满城都在找他,我们回京也有可能有人已经知道了,咱们贸然出手,反倒会打草惊蛇。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查一下案发前徐源的下落。”说话时,他右腿悄悄蜷了蜷,缓解长时间久坐的酸麻。
正说着,门外侍卫来报:“邬先生,四爷请您去前院议事。”邬思道撑着椅子扶手起身,李卫立刻上前搀住他。他对秦思琪叮嘱:“你在府里安心住下,这里安全得很,没人来扰你。”
四爷府前院,邬思道正扶着李卫的胳膊,站在四爷胤禛面前。四爷手里拿着份密报,眉头微蹙:“邬先生,你们汇报的这个徐源,二十天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们的人现在只知道大哥在找他。”
邬思道的手指在折扇上轻轻敲着,眼神一凛:“抓徐源定是为了封他的口,这个徐源就是幕后之人的把柄。四爷,得尽快找到徐源,不然他恐有性命之忧。”他说着,右腿轻轻动了动,缓解长时间站立带来的酸痛。
四爷点头:“好。你安排人手,秘密查探城西的密室、旧宅,务必避开大哥和八弟的眼线。”
夜色渐浓,京城的风裹着寒意吹过街巷。四爷府里,邬思道正对着地图,和李卫、十三爷商议寻人对策,他不时要扶着桌沿调整姿势,思路却依旧清晰;
另一边,京城西城的小巷里,徐源缩在墙角啃着干硬的馒头,眼神里满是惶恐。从刘大人府逃出来后,他不敢住客栈,只能躲在这种偏僻角落度日。眼看天色渐暗,他正琢磨着去哪找个藏身之处,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就冲了过来,一人捂住他的嘴,一人架住他的胳膊,动作利落得让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黑色的麻袋套上头顶,徐源只觉得天旋地转,被人扛在肩上快步前行。不知过了多久,麻袋被掀开,他摔在冰冷的石地上,抬头望去,眼前是间不见天日的石室,只有墙上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映出对面一道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