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烛火忽明忽暗,胤礽坐在案前,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封明黄封皮的信件——这是康熙从江南行宫快马送来的,信封上盖着皇帝的玉玺,拆开后,里面竟是胤禩此前写给康熙的密信,信封拆开过,显然康熙已经看过了。
他逐字逐句读着信,脸色从最初的平静,渐渐变得铁青。信中“托合齐调兵”“密云驿道伏兵”“围堵八爷府”等字眼,像一把把尖刀扎在他心上——他虽默许托合齐暗中调动兵马“防备八爷党”,却从没想过托合齐竟胆大包天到伪造他的笔迹、冒用他的名义,甚至把主意打到了皇帝头上!
“托合齐……你好大的胆子!”胤礽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来,茶水泼洒在龙纹锦缎上,晕开一片深色污渍。他站起身,在殿内焦躁地踱步,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信中的内容——托合齐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自保”的范畴,分明是把他这个太子,绑在了“谋逆”的战车上!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腹太监低着头走进来,见胤礽脸色难看,颤声问道:“殿下,可是江南来的旨意……出了什么事?”
胤礽没有回答,只是将密信扔过去。太监慌忙接住,越读越心惊,手都开始发抖:“托合齐大人他……他竟敢矫诏调兵,还想对皇上不利?这要是被皇上查实,东宫……东宫就完了啊!”
“皇阿玛已经查实了!”胤礽打断他,声音带着几分嘶哑,“这封信就是皇上发来的——胤禩告托合齐的状,皇上不自己处置,反倒原封不动转给我!他这是在警告我,也是在告诉所有人,我这个太子,纵容手下谋逆!”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纱,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康熙此举,看似只是传递消息,实则是断了他的退路。若他此刻下令抓托合齐请罪,便是承认自己早已知情却纵容,难逃“同谋”之罪;若他置之不理,等康熙返京,托合齐的所有罪责,都会算到他这个太子头上,到时候不仅储位不保,连性命都难留。
“殿下,不如……不如咱们现在就把托合齐抓起来,送到皇上面前请罪?说不定皇上念及父子情分,会饶了您……”太监颤声提议,语气里满是慌乱。
“抓他?”胤礽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绝望,“托合齐现在手握步军统领印信,耿索图的两万密云兵、凌普的热河兵都听他调度,京中一半的兵权都在他手里。咱们现在抓他,不等于是自投罗网?更何况,他手里说不定还握着咱们当年私编亲卫的证据,还有截留火铳的罪证,一旦狗急跳墙,把这些都捅出去,咱们更是万劫不复!”
他比谁都清楚,托合齐是他的人,托合齐的罪,就是他的罪。康熙把密信转给她,不是给他“赎罪”的机会,而是让他看清——他早已没有回头路,要么跟着托合齐的局走下去,要么等着被康熙彻底打垮,康熙到现在也还是不想背上刀向自己的儿子的骂名,现在这个举动其实就是让天下人知道,他这个太子是咎由自取!
“那殿下……就这么坐以待毙吗?”太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坐以待毙?”胤礽摇了摇头,语气渐渐变得决绝。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案前,将密信拿起,缓缓凑到烛火边——火焰吞噬着信纸,灰烬落在案上,映着他眼底的狠厉,“从托合齐矫诏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谋逆’之身了。现在退是死,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与其等着被废黜圈禁,不如拼一把!”
他转身对太监道:“即刻去传托合齐、耿索图的副将、凌普的亲信来东宫议事!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让他们半个时辰内必须赶到,耽误一刻,军法处置!”
太监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转身去传令。胤礽重新坐回案前,手指敲击着桌面,脑海里飞速盘算——托合齐手里有步军,耿索图在密云堵着康熙返京的路,凌普的热河兵正往通州赶,只要把这几股力量捏合在一起,先控制京城,再逼迫康熙承认既成事实,说不定还有翻盘的可能。
没过多久,托合齐便带着几员心腹将领匆匆赶来。他刚走进偏殿,就看到案上的信纸灰烬,心中一紧,连忙躬身行礼:“殿下,您叫臣等来,可是京中有新的动静?”
胤礽抬眼看向他,眼神复杂——有恨,有怒,却还有不得不依赖的无奈。他沉声道:“皇阿玛已经知道了你矫诏调兵的事,胤禩的密信,皇阿玛原封不动转给了我。现在,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托合齐脸色骤变,膝盖一软就想跪下请罪,却被胤礽抬手拦住:“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你说,耿索图的兵马在密云驿道布置得如何?凌普的兵什么时候能到通州?”
托合齐愣了一下,见胤礽没有追责的意思,反而问起兵马部署,连忙定了定神,回道:“回殿下,耿索图的两万兵已经在密云驿道两侧埋伏妥当,只等您的指令;凌普的热河兵明天就能到通州,到时候能封锁京城外围;步军营这边,臣已经围了各皇子府,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就能把他们都控制起来。”
“控制他们可以,但不许对皇上动手!”胤礽语气严厉,“咱们要的是逼宫,不是弑君!只要把京城控制住,抓住胤禩、胤禛这些反对咱们的人,等父皇返京,就算他再生气,也不得不妥协。若是伤了父皇,咱们就真成了千古罪人,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臣遵旨!”托合齐连忙应下,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原本还怕胤礽会因“谋害圣驾”的事迁怒于他,现在看来,太子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胤礽目光扫过在场的将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都是本宫的心腹,现在是咱们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要能成大事,本宫保证,日后定封你们高官厚禄;若是有人敢临阵倒戈,或是泄露消息,本宫定让他和他的家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将领们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应道:“末将誓死追随殿下!绝无二心!”
“好!”胤礽点了点头,站起身,“托合齐,你立刻去给耿索图传信,让他只围不攻,守住密云驿道,不许任何人靠近銮驾,等本宫的进一步指令;再调三千步军去雍亲王府外驻守,监视胤禛的动向,不让他和胤禩勾结。其他人,随本宫去查看东宫亲卫的布防,咱们要做好万全准备!”
“臣遵旨!”托合齐率先起身,跟着胤礽往外走。将领们紧随其后,偏殿内只剩下摇曳的烛火,还有案上未散的信纸灰烬。
夜色渐深,东宫的灯火却亮得刺眼。胤礽走在前面,背影决绝——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从康熙把密信转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只能拼尽全力,与命运赌一场。这场赌局,赢了,他是大清的皇帝;输了,他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