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府的门刚关上,胤禩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院外就传来李德全尖细的嗓音:“八阿哥、十四阿哥,皇上有旨,宣二位即刻进宫,南书房见!”
胤禩心里咯噔一下——刚从东宫回来没多久,皇上就急着召见,定是为了粮草的事。他来不及细想,匆匆换了身朝服,坐上轿子往皇宫赶。轿子里,胤禩心里反复琢磨:皇阿玛深夜召见,是要问催粮的结果,还是察觉到了其他的问题?
轿子一路疾驰,到南书房外时,李德全已在门口等候,脸色凝重地引着他们往里走。刚进殿门,就见康熙坐在御座上,案上的奏折堆得老高,脸色却阴沉得吓人。胤禩和胤禵不敢耽搁,连忙跪下行礼:“儿臣胤禩(胤禵),见过皇阿玛。”
“胤禩,你怎么说?”康熙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目光直直落在胤禩身上,“让你辅佐太子转运赈灾粮,粮草在京城粮仓滞留整整三天,你为何迟迟没有跟进?办事不力,该当何罪!”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胤禩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康熙会直接将“滞粮”的责任算到自己头上——明明是太子故意扣留,皇上却不问太子,先问他这个“辅助”,显然是动了真怒,也想看看他的应对。
胤禩定了定神,压下心里的慌乱,语气诚恳地回话:“回皇阿玛,儿臣知罪。前几日儿臣从通州押运粮草回京,既要调度车队、清点数目,又要核对账册、安排入库,一时疏忽了出库的跟进,没能及时催促太子殿下,才让粮草滞留至今。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愿领责罚。”
他没提太子因“粮商被抄”闹脾气,也没辩解自己的难处——在康熙面前,辩解只会显得心虚,承认过错反而能显露出几分担当。
康熙看着他,脸色稍缓,刚要开口,跪在一旁的胤禵却忍不住了,猛地抬头说道:“皇阿玛不公!八哥在通州筹粮本就不易,连日奔波,连觉都没睡好,回来后又忙着做账入库,哪有精力管出库的事?这些天,都是儿臣去东宫催粮,可太子爷始终推诿,要么说身子不适,要么说要再核查,怎么能把滞粮的罪算在八哥头上!”
“放肆!”康熙猛地拍案,龙颜大怒,抓起案上的奏折就朝胤禵扔过去,奏折擦着胤禵的肩膀落在地上,纸张散了一地,“朕问话,轮得到你插嘴?太子是储君,你竟敢怀疑他,还敢质疑朕的判断!眼里还有没有君臣尊卑,有没有朕这个皇阿玛!”
胤禵被骂得一怔,却依旧梗着脖子,刚想再辩解,胤禩连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抢在他前面开口:“皇阿玛息怒,十四弟年纪轻,性子急,说话没分寸,儿臣替他向您赔罪。粮草滞留,确实是儿臣的责任——儿臣虽忙着入库事宜,但也该提前跟太子殿下沟通好出库时间,是儿臣没做到位。若皇阿玛要治罪,就治儿臣的罪,与十四弟无关。”
康熙气的脸色通红,手指着胤禵,胸口不住起伏,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胤禵性子倔,却没料到他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可看着胤禩主动担责的样子,再想想胤禵也是为了赈灾粮着急,他的怒气又渐渐压了下去。
殿内静了片刻,康熙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疲惫:“你们可知,朕为何急着找你们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京城粮库里的二十万石赈灾粮,全被人掉了包,袋里装的,一半是米糠,一半是陈米,有的甚至发了霉,根本没法给灾民吃!”
“什么?!”胤禩和胤禵同时惊呼出声。胤禩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瞬间明了——能在粮库里动手脚,还不惊动旁人,除了太子,没人有这个本事!他之前只以为太子是故意扣粮,没料到太子竟胆大包天到用米糠换粮,这是要拿灾民的性命开玩笑!
胤禵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当初粮草从通州运回来时,儿臣亲自去查验过,都是上好的新米,怎么会变成米糠?定是有人在粮库里做了手脚!”他说着,猛地反应过来,“除了太子爷的人,没人能随便进粮库……是太子!”
康熙没接话,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他知道是谁干的,可真从儿子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一阵刺痛。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康熙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你们的过错,朕暂且记下,日后再算。眼下,朕已经让人把粮库的相关官员都抓了,正在审问,可粮库人手不足,更重要的是,得尽快追回被掉包的粮草,确保直隶的灾民有粮吃。”
他看向胤禩和胤禵,语气严肃:“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们二人。胤禩,你心思细,负责调度人手,核查粮库账目,找出被掉包的粮草;胤禵,你协助你八哥,转运追回的粮草,先补上直隶的缺口。务必尽快办好,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嗻!儿臣领旨!”胤禩和胤禵连忙叩首。胤禩抬起头,补充道:“回皇阿玛,儿臣之前在通州时,已先行运了十万石粮草到四哥手上,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齐了。有这十万石粮,直隶的灾民想来还能再坚持十几日。后续儿臣追回一批粮草,就立刻发往直隶,绝不会耽误赈灾。”
康熙点点头,脸色稍显缓和:“如此便好。你们下去吧,尽快着手去办,有消息随时来报。”
“儿臣遵旨。”两人再次叩首,起身退出南书房。
走出殿门,晚风一吹,胤禩才觉得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胤禵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八哥,你说太子怎么能这么糊涂!用米糠换赈灾粮,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太子还能做下去吗?”
胤禩摇了摇头,眼神深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皇上让我们查粮草去向,我们得尽快办好。至于太子……”他顿了顿,望向东宫的方向,“皇阿玛心里自有判断,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往宫门外走,很快就消失在紫禁城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