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的白日依旧喧嚣,贸易区的叫卖声、矮人区铁匠铺的敲打声、教堂广场虔诚的圣歌,交织成王国心脏蓬勃跳动的乐章。然而,在这熟悉的喧嚣之下,一股无声的暗流正悄然涌动。三组人马,秉承着“灰烬”授权,如同三把无形的梳子,开始细细梳理这座巨大城市的每一缕发丝。
旧城区与矮人区:“铁靴”的踩踏
马尔科姆带着他的一队老手,行走在旧城区潮湿的石板路上和矮人区烟熏火燎的隧道中。他们的方式直接而高效。“铁靴”本人就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公牛,只不过他针对的不是瓷器,而是阴影。
他们粗暴地敲开一扇扇可疑店铺的后门,盘问那些眼神闪烁的情报贩子;他们深入被遗忘的旧矿坑,用火把驱散黑暗,检查是否有新近活动的痕迹;他们甚至“拜访”了几处已知的、小打小闹的邪教窝点,用近乎残酷的审讯手段确保他们与当前的事情无关。
收获甚微,却气氛凝重。马尔科姆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像潮湿的霉菌一样在旧城区的墙壁上蔓延。人们交谈的声音更低,眼神更加警惕,仿佛都在潜意识里感知到了某种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他踢开一堆垃圾,露出一角模糊的、用红色颜料潦草画出的扭曲符号,与他怀中草图上的某个图案有几分神似,却又更加原始粗糙。
“头儿,这看起来像是小孩的涂鸦……”一个手下嘀咕道。
马尔科姆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抹了一下那颜料,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极淡的、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和……铜锈味。
“清理掉。”他站起身,脸色阴沉,“不是小孩画的。继续搜。”
教堂广场与花园区:瓦莉拉的阴影
瓦莉拉·桑古纳尔的行事风格与马尔科姆截然不同。她如同一抹真正的幽影,滑行在花园区修剪整齐的树篱后,隐匿于教堂广场宏伟柱廊的黑暗中。她的耳朵捕捉着贵族沙龙里酒杯碰撞间隙的低语,她的眼睛审视着那些身着华服、高谈阔论着圣光与美德的贵妇和领主们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利用旧日的关系和精灵的敏锐感知,混入了一场由某位伯爵夫人举办的小型音乐会。在悠扬的鲁特琴声中,她听到的不是艺术,而是焦虑。
“……陛下归来后,要塞就完全封闭了,我丈夫的述职请求直接被驳回……” “听说了吗?港口那天,牧师们都不敢靠近国王……” “是一种诅咒,来自深海,我叔叔的船队曾在迷雾海见过发光的……” “……贸易路线可能会受影响,粮食价格已经在波动了……”
流言蜚语像毒菌一样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传播。瓦莉拉冷静地分析着,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肖尔提供的模糊指示进行比对。她注意到一位平时热衷于慈善事业的子爵夫人,此刻却独自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在丝绸裙摆上勾勒着一个复杂的、令人不安的图案。当瓦莉拉的目光投向她时,她像是受惊般猛地攥紧了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完美的社交微笑掩盖。
瓦莉拉没有打草惊蛇。她只是默默记下了那位夫人的名字和异常,如同蜘蛛感受着网上最细微的震动。黑暗往往披着最华丽的外衣。
码头区与森林边缘:凯文的警觉
凯文·康纳利中尉负责的区域看似开阔,压力却丝毫不小。码头区充斥着南来北往的水手、商人、走私犯,信息杂乱如海草。他带领着他的小队,增派巡逻岗哨,严格盘查近期靠港的所有船只记录,特别是那些来自无尽之海方向或航线不明的。
疲惫的水手们对突然加强的盘查抱怨连连,但凯文不为所动。他从北方战场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就是:秩序和警惕是生存的保障。他仔细检查货舱,询问船员健康状况,留意任何关于“怪事”或“噩梦”的闲聊。
在艾尔文森林靠近暮色森林边缘的一个小村庄里,他听到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村里的老猎人报告,最近林中的动物行为异常暴躁,鹿群莫名惊惶,甚至出现了几起野狼疯狂攻击农户的事件,而攻击者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不正常的、幽绿的光芒。村长则忧心忡忡地提到,村里有几个孩子最近开始梦游,嘴里嘟囔着关于“水下亮光”和“大鱼唱歌”的胡话。
凯文立刻亲自查看了被射杀的疯狼尸体。它们的肌肉扭曲,爪牙似乎比正常更加锋利,最诡异的是,它们的血管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近乎黑色的深蓝。他让随军医师采集了样本,同时下令村庄夜间宵禁,并派人看护好那些梦游的孩子。
这一切似乎都与深海、黑暗、疯狂有关。线索支离破碎,却隐隐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方向。凯文站在码头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无尽之海,海风带来的不再是自由的气息,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未知的威胁感。陛下的战舰,就是从那个方向归来的。
三股力量,从城市的底层沟渠到上流社会的沙龙,从繁忙的港口到宁静的村庄,无声地编织着一张调查的网。他们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没有揪出隐藏的巨鳄,但却真切地触摸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的恐惧。低语在巷陌间流传,黯影在王冠上蠕动,暴风城的光明之下,裂痕正在悄然蔓延。
军情七处的报告被加密送出,直达马迪亚斯·肖尔的案头。上面的内容,比任何明确的敌情更让人心悸——因为它表明,敌人可能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