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岩之上,余晖将空冥匣表面的黑紫纹路映成流动的暗焰。路明指尖离匣顶尚有半寸,却已引动地脉残流微微震颤。众人目光凝在那匣上,呼吸不自觉地放轻。方才还剑拔弩张的灵力波动,此刻如被无形之手掐住咽喉,尽数沉入焦土。
他缓缓收手,袖口一拂,匣体没入内衬禁制。震颤未再传出,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共鸣只是错觉。可权杖裂痕中的紫芒,确已黯淡三分。
“此匣录尽战场余息。”路明开口,声线如冷铁刮过石面,“谁若强夺,便是与残力为敌。”他目光扫过玄甲宗主紧握残旗的手,掠过散修中那名断臂老者微颤的肩头,最后落在巫族老祭司低垂的眼睑上。“今夜子时,断岩议事。逾期不候。”
话落,他转身离去,步伐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踩在众人尚未平复的心跳间隙。无人出声,无人阻拦。那空冥匣虽已不见,可它曾在断岩最高处浮现的纹路,仍烙在每个人识海深处。
子时未至,断岩四周已悄然聚拢人影。玄甲宗列于东侧,旗杆插入焦土三寸,阵型如盾;散修三人并肩,掌心血光隐退,却指尖微屈,随时可引灵力;巫族老祭司盘坐原地,骨铃依旧无声,手中却多了一枚刻满咒纹的石片。妖修代表立于边缘,双目赤红未褪,却不敢再提祖传信物四字。
路明准时现身,手中无物,唯袖中禁制微凸。他未看任何人,只抬手一引,本尊残躯的虚影骤然浮现于断岩中央。那具残破躯壳上,无数灵痕如星点般亮起——东翼封锁阵纹如锁链缠绕,三十六道剑气残印交错如网,骨咒烙痕则如藤蔓攀附脊柱。
“灵力残留,不可伪造。”他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钉,“谁留印,谁得证。”
玄甲宗主眉头紧锁:“你如何保证这些印记未被改动?若你暗中抹去他族痕迹,又当如何?”
路明不答,只并指一点残躯虚影。一道灵光自其心口贯穿而出,正是那柄古剑所留伤痕。剑气轨迹清晰可辨,末端赫然嵌着半枚残破符印——正是玄甲宗东翼封锁阵的核心符文。
“你的印记,”路明目光直视宗主,“在剑气之后半息才至。若非此剑先破其心脉,你那封锁阵,连其护盾都穿不透。”
宗主脸色微变,身后数人呼吸一滞。
散修中那断臂老者低声道:“我等三十六人合力斩出剑气,印记分散,若按总量计,命牌归属如何划分?”
“三级分配。”路明言简意赅,“主物归属,以决定性伤害为准——古剑归其持剑者。”他顿了顿,“次物分配,按灵力残留总量占比。命牌、碎片,依此计算。”他抬手,虚影中三十六道剑气残印瞬间聚合,显出总量光晕,与东翼阵纹、骨咒烙痕并列对比。“公共留存,权杖暂封于空冥匣,由我代管,待共议归属。”
全场静默。光晕对比清晰,无可辩驳。
就在此时,妖修代表猛然踏前一步:“我族灵印为何不见?我族战技独步洪荒,岂会无痕?”
路明未动,只引神识扫过残躯虚影。全息战图骤然展开,层层标注——外围护盾区域泛起微弱红光,正是妖修灵力所及之处。再往内,核心战圈却无一丝红痕。
“你的灵力,止于护盾。”路明声音未起波澜,“未触本体,不计主物分配。”
“荒谬!”妖修怒喝,“我族印记岂是你能判定——”
“若觉不公,可提证。”路明打断,语气未变,却袖中禁制微震。空冥匣应声轻鸣,黑紫纹路自袖口边缘渗出一线,如活物般蜿蜒至断岩地面。
妖修瞳孔骤缩,声音戛然而止。他盯着那纹路,仿佛看见某种不可逆的审判正在成形。片刻后,他咬牙退后,双拳紧握,却再无言语。
散修联盟率先打破僵局。断臂老者取出一枚残破玉简,注入灵力,三十六枚命牌归属瞬间浮现,与虚影中剑气残印完全吻合。玄甲宗主冷哼一声,挥手掷出一块青铜战录,东翼战痕逐一显现,与封锁阵纹严丝合缝。巫族老祭司则将手中石片置于地面,石上咒纹与骨咒烙痕共鸣,嗡鸣三声,验证无误。
路明逐一查验,未发一言。待三方确认完毕,他袖中禁制微动,空冥匣悄然移出半寸。匣体静默,纹路隐退,仿佛方才的震慑从未发生。
“首次分配,确认。”他收匣入袖,指尖在禁制边缘轻轻一扣。断岩地面,残躯虚影缓缓消散,唯余那柄古剑的光影悬于空中,剑尖微垂,指向焦土。
散修中有人上前,欲取命牌堆。玄甲宗主却突然开口:“权杖归属,何时共议?”
路明抬眼,目光如刃:“等它不再震动时。”
他转身,步伐依旧平稳。断岩风起,吹动衣角,却未能掀起袖中那一片死寂的黑暗。空冥匣贴着肋骨,安静如眠。可就在他踏下断岩的瞬间,禁制内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抽搐——像心跳,又像某种东西,正缓缓适应着封印的边界。
他的脚步没有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