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准你放她们走的!\"
柳无痕猛地将桌上的茶具尽数扫落,瓷器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苏清荷垂眸看着满地狼藉的瓷片,目光转向床榻上那个用锦被裹住身子、正瑟瑟发抖的女子。
“你先出去。”
他淡淡道。
那女子如蒙大赦,慌忙抓起貂皮披风裹住身子,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房间。
苏清荷的声音依旧平静。
“无痕,姚姑娘是个好姑娘。”
“所以呢?”
柳无痕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放跑朝廷筹码的理由?”
“你身边从不缺女人,我们也不需要用这种下作手段。”
柳无痕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深深插入发间。
“她不一样……”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那天夜里,她叫我名字时,我仿佛在她眼里……看见了整个世界。”
“我知道她对你而言很特别。”
“但她接受不了你的过去。”
“你凭什么这么说!”
柳无痕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我已经和穆姑娘谈过了。”
苏清荷直视着他的眼睛。
“离开是她的决定。”
这句话直刺柳无痕的心口。
既然穆琯玉决定带姚浅凝离开,就意味着……
姚浅凝永远无法接受他的过往。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全身。
她明明说过要慢慢相处,会试着喜欢上他……
为什么现在又要抛弃他?
他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他突然抬手扯下左耳的鹤羽耳坠,鲜血顿时从撕裂的耳垂渗出。
就在这一瞬间,他体内的真气突然逆流,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根银针同时刺穿。
柳无痕痛苦地蜷缩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苏清荷神色一凛,迅速上前,指尖银光闪烁,数枚银针精准地刺入他周身大穴。
待柳无痕的呼吸稍缓,苏清荷又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戴上那枚染血的耳坠。
“这‘鹤唳九霄’功法,需以耳坠压制反噬。”
“也因此需要女子精气滋养,你向来需要莺莺燕燕环绕才能安心,这不正好?”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幽远。
“当年我劝过你的……可你不听,如今……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不过也多亏你练了这门功法,才能手刃前帮主,替我师父报仇。”
苏清荷的眼神柔和下来。
“所以我会一直追随你,帮助你。”
柳无痕突然暴起,一把攥住苏清荷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
“你说过的!如果能找到愿意接受另一只耳坠的女子,就能彻底抵消反噬!”
“前提是……”
苏清荷直视着他充血的眼睛。
“你们要真心相爱才行。”
柳无痕的手渐渐松开,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颓然靠在窗边。
窗外风雪依旧,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派人……”
良久,柳无痕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暗中护着她们……别让她们发现。”
“遵命。”
苏清荷躬身应道,转身时,唇角却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霓裳院后门,夜色如墨。
姚浅凝紧贴着墙根站立,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她身旁站着四个身形魁梧的黑衣人,这是方才穆琯玉用萧景琰之前送给她的奇珍异宝重金聘请的江湖好手。
“记住。”
穆琯玉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抬起。
“待我抬手示意,你们便从屋顶跃下,向我行礼。”
“明白!”
为首的黑衣人抱拳应道,声音粗犷。
四人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屋檐上,动作干净利落。
姚浅凝和穆琯玉藏身于暗处。
寒风卷着细雪,姚浅凝的鼻尖冻得通红,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院门。
不多时,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费力地钻出车厢。
他身上的药味浓重刺鼻,却被更浓烈的熏香掩盖,反倒显得愈发难闻。
姚浅凝嫌恶地皱起鼻子,只见那人满脸油光,眼睛眯成一条缝,正是黄龙府太守。
雪玹被老鸨搀扶着走出院门,脸色苍白如纸。
“太守大人。”
老鸨谄媚地笑着,用力推了雪玹一把。
“我的雪玹宝贝就交给您啦~”
雪玹一个踉跄,被太守一把抓住手腕。
那只肥厚的手掌顺势滑向他的臀部,雪玹浑身僵硬,咬紧的下颌线在月光下格外分明。
姚浅凝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冲出去时,穆琯玉已先一步迈出阴影。
“没想到堂堂黄龙府太守,竟有这般雅兴。”
穆琯玉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几分尖细。
太守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嗤笑道。
“哪来的小屁孩,也敢管本官的事?”
“小屁孩?”
穆琯玉翘起兰花指,故作恼怒。
“在宫里,谁不尊称咱家一声李公公!”
“宫里”二字一出,太守脸色骤变。
雪玹和老鸨也惊得睁大了眼睛。
穆琯玉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
“忘了自我介绍,咱家是东宫贴身伺候太子殿下的李公公。”
太守额头渗出冷汗,强作镇定道。
“东宫的公公怎会在此?”
“太子殿下派咱家来寻人。”
穆琯玉目光扫过雪玹,意味深长地笑道。
“不想竟撞见这等趣事。”
“就凭这几句话……”
“太守可识得此物?”
穆琯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莹润的玉佩。
“龙纹羊脂玉佩,见玉如见太子!”
月光下,玉佩上的龙纹栩栩如生。
太守双腿一软,扑通跪在雪地里,帽子都歪了。
太子乃国之储君,岂是他能得罪的?
穆琯玉高举玉佩,四名黑衣人应声跃下,齐刷刷单膝跪地。
“参见公公!”
太守面如土色,这才想起今日为避人耳目,竟未带随从和护卫,要是此刻面前这位公公要杀了他,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太守是要随咱家去见太子殿下吗?”
“不不不!”
太守连连摆手。
“求公公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那得看咱家心情。”
穆琯玉意有所指地看向雪玹。
太守会意,慌忙爬起将雪玹推向前。
“此人献给公公!”
穆琯玉故作沉吟。
“咱家正要回京,只是这雪后路难行……”
“公公若不嫌弃,下官的马车……”
“那就多谢太守了。”
穆琯玉打断他,转向众人。
“上车!”
姚浅凝与黑衣人迅速钻进车厢。
穆琯玉拉着雪玹坐上驾车的位置,故意凑近问道。
“小美人会驾马吗?”
雪玹怔怔点头。
“略通一二。”
“那便往城门去。”
马车缓缓启动,雪玹握缰的手微微发抖。
行至城门,守卫本要阻拦,见是太守车驾竟直接开门放行。
驶出城门那一刻,雪玹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血色,仿佛连久缠的病痛都减轻了几分。
夜风拂过他的长发,穆琯玉听见他极轻地说了句。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