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叶无忌冰封的心湖中,激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枪魂?神性烙印?”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被封印、奄奄一息的林月儿,又落回镇元子那模糊不清、却仿佛洞悉一切的脸上。这个神秘的聚宝楼主人,知道的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
“说下去。”叶无忌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手中的弑神枪微微低鸣,锁定了镇元子的那缕神念化身,只要对方有丝毫异动,便会迎来雷霆一击。
镇元子似乎毫不在意那足以令化神修士魂飞魄散的杀气,依旧从容地抚掌笑道:“叶道友不必如此戒备。老夫此行,是带着诚意而来,欲与道友做一笔交易。”
他顿了顿,指向林月儿:“此女身上的‘神性’烙印,极其隐晦,若非老夫对上古神道略有研究,加之她方才燃魂催动那伪·光明剑碑,引动了烙印深处的一丝共鸣,恐怕也难以察觉。这烙印……并非玄沧界之物,其源头,指向……仙界。”
“仙界?”叶无忌魔瞳微缩。这是他第二次明确听到与仙界相关的线索,第一次是从血影教主的记忆中得知仙界抽取下界灵气。
“不错。”镇元子点头,“而且,并非普通仙神,其气息古老纯正,带着一丝……‘审判’与‘守护’的法则意韵,若老夫所料不差,恐怕与仙界如今那位高高在上的‘帝俊’神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是其在人间布下的棋子,亦或是……某个失败实验品的后裔?”
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诱惑与陷阱。“以此女神魂为祭,以其体内潜藏的那一丝微薄却本质极高的神性为引,融入道友手中这柄弑神枪……或许,不仅能补全枪魂,使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弑神’之兵,更能借此……窥探到一丝仙界的虚实,乃至帝俊的弱点!”
叶无忌沉默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弑神枪冰冷的枪杆。枪身传来渴望的震颤,仿佛对镇元子描述的“祭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能感觉到,这柄初成的魔枪,确实缺少一个核心的“灵”,一个能将其所有凶煞、毁灭、寂灭之力统合起来,并赋予其“弑神”意志的枪魂。
用林月儿来祭枪?用这所谓的“神性烙印”来窥探仙界?
听起来,似乎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你的目的?”叶无忌抬眼,目光如刀,刺向镇元子,“告诉本座这些,你想要什么?”
“呵呵,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镇元子笑道,“老夫所求不多。其一,待道友他日踏足仙界,若在凌霄殿废墟中找到一枚名为‘万界星盘’的残片,请交予老夫。其二嘛……希望道友应允,未来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可以为聚宝楼出手一次。”
他的条件看似宽泛,却透着深意。万界星盘残片?特定时刻出手?这老狐狸图谋甚大。
叶无忌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可以。”
他不在乎镇元子有什么阴谋,只要不挡他的路,暂时合作也无妨。若对方心怀不轨,一枪杀了便是。
“道友爽快!”镇元子抚掌,身影开始缓缓变淡,“既如此,老夫便预祝道友……弑神枪成,旗开得胜!至于祭枪之法,想必以道友之能,自有手段……”
话音未落,他的神念化身已彻底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叶无忌收回目光,落在了林月儿身上。
此时的林月儿,因为燃魂反噬与重伤,已然昏迷。苍白的脸上沾满血污与尘土,长长的睫毛紧闭,眉头因痛苦而微微蹙起,显得脆弱而无助。若非镇元子点破,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女体内,竟隐藏着与仙界神王相关的秘密?
叶无忌眼神漠然,没有丝毫怜悯。在他眼中,林月儿与那些被吞噬的妖兽、修士并无本质区别,都只是他魔途上的资源与踏脚石。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向林月儿的眉心。
一丝极其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寂灭魔元,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识海深处,避开了她自身脆弱的主魂,朝着那隐藏在灵魂本源最深处、几乎与灵魂融为一体的……“神性烙印”探去。
那烙印极其隐蔽,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金色光芒,形态如同一枚残缺的羽毛,又像是一道微缩的审判之剑,其内蕴含着一种高高在上、秩序森严的法则气息,与玄沧界混乱而充满煞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在叶无忌的魔元即将触及那金色烙印的瞬间!
嗡——!
金色烙印仿佛感受到了外来的、充满恶意的窥探,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抗拒之意!一股纯净、浩大、带着神圣威严的气息试图将叶无忌的魔元驱逐出去!
“哼!无主之物,也敢反抗?”
叶无忌冷哼一声,寂灭魔元骤然变得霸道无比,如同漆黑的潮水,瞬间将那点金色光芒淹没!更加庞大的神识强行侵入,开始解析、剥离这丝神性烙印与林月儿灵魂本源的连接!
“啊——!”
昏迷中的林月儿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七窍中再次溢出鲜血。剥离神性烙印,等同于在撕裂她的灵魂根基,其痛苦远超肉身凌迟!
叶无忌面无表情,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神识如同最冷酷的工匠,一点点地将那丝金色的神性烙印,从林月儿濒临崩溃的灵魂中,完整地、强行地……“抠”了出来!
最终,一枚米粒大小、不断闪烁着微弱金芒、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符文流转的光点,被他的魔元包裹着,缓缓从林月儿眉心抽出。
而林月儿,在烙印被剥离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软倒,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灵魂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并未立刻死亡,但灵魂已遭受不可逆的重创,即便活下来,也注定浑噩终生。
叶无忌看都未看她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掌心这枚“神性烙印”上。
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一丝精纯而高等的法则力量,虽然微弱,但其本质,确实远超玄沧界的层次。其中蕴含的“审判”、“秩序”、“守护”意念,与他自身的寂灭、毁灭大道截然相反,形成了最极致的冲突与……吸引力。
“便是你了。”
他不再犹豫,掌心寂灭魔元涌动,包裹着这枚神性烙印,缓缓按向右手紧握的弑神枪枪身,靠近枪缨与枪杆连接的那处核心节点!
“以神之血,染吾枪锋!”
“以仙之魂,铸吾兵魄!”
“祭!”
轰——!!!
神性烙印融入弑神枪的刹那,异变陡生!
弑神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枪身之上的暗金、炽红、苍白三色纹路疯狂闪耀、纠缠!那枚神性烙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引发了枪体内所有力量的暴动!
嗤嗤嗤——!
纯净的金色神光与漆黑的寂灭魔元、苍白的毁灭煞气、炽红的殉道血芒激烈冲突、湮灭!枪身周围的空间寸寸碎裂,形成一个不断扩张的混沌区域!
叶无忌死死握住枪杆,浩瀚的魔元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以自身绝对强大的寂灭意志,强行镇压、引导着这场内部的法则风暴!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神性烙印虽然微弱,但其本质极高,对弑神枪这种纯粹的毁灭之兵有着天然的排斥。一旦控制不好,不仅祭炼失败,甚至可能引发弑神枪反噬,伤及自身!
时间一点点流逝。
叶无忌额角罕见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周身魔元奔腾如海,与弑神枪内的暴动力量激烈对抗。他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在走钢丝,精确地平衡着每一种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冲突终于开始减弱。
神性烙印的金光并未被完全磨灭,而是在叶无忌的强行炼化下,被撕裂、打散,化作无数更加细微的金色光点,如同星辰般,融入了弑神枪的每一寸枪身,尤其是那点极致的黑暗枪尖!
原本纯粹的黑暗枪尖,此刻中心仿佛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金色光核,光核周围,黑暗愈发深邃,散发出一种连神明法则都能侵蚀、瓦解的诡异气息!
枪身之上的纹路也稳定下来,暗金为底,炽红与苍白的纹路如同血管与神经般交织蔓延,而在这些纹路的节点处,隐隐多了一丝丝微弱的金色脉络,仿佛给这柄毁灭之兵注入了一丝诡异的“神性”。
嗡——!
弑神枪发出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清鸣,声音中带着满足、凶戾,以及一丝……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渴望与挑衅!
枪,成了!
真正的,拥有了“弑神”之魂的法则神兵!
叶无忌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弑神枪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如臂指使。枪身之内,蕴含的力量暴涨了数倍不止,尤其是对蕴含“神性”、“秩序”属性的存在,有着天然的克制与毁灭特性!
他随手一挥。
嗤!
一道细微的黑色枪芒掠过远处一座半塌的神魔骸骨山。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座骸骨山,连同其周围百丈的空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崩塌,不是粉碎,而是彻彻底底的“存在”被抹除,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东西。
叶无忌满意地点点头。有此枪在手,便是真正的仙神降临,他也敢一战!
他收起弑神枪,目光再次投向那座神魔祭坛,以及其后扭曲的空间入口。
仙界……帝俊……
是时候,去会一会了。
他袖袍一卷,将地上奄奄一息、灵魂残破的林月儿也收了起来。这个“废品”,或许在未来某些特定的场合,还能发挥一点意想不到的作用。
“传令,原地布防,没有本座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核心禁区半步。”
对白骨夫人等人下达最后一道指令后,叶无忌一步踏出,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射入了那通往神魔战场真正核心,也疑似连接着仙界的……扭曲空间入口。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而玄沧界的风云,似乎也随着弑神枪的彻底成型与镇元子的现身,被卷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