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基地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洒在空荡的操场上,映出几分寂寥。王猛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付少宇时,他正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海面发呆。
“老大!”王猛走过去,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孩子们都送回宿舍了。”
“都回去休息了?”付少宇转过头,语气平淡。
“嗯,刚安置好。”王猛揉了揉发酸的腰,苦笑道,“今天练得可不轻,一个个腿都抬不起来了,全是教官们搀着回去的。有几个女生哭着说再也撑不住了,估计今晚能睡个好觉。”
付少宇“嗯”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
王猛却没动,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晚上的安排,还继续吗?”
付少宇挑眉:“你说呢?”
王猛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没跑。他叹了口气:“那好吧。”
其实从早上九点孩子们进基地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了。队列训练、高压水枪冲击、站桩、罚站、鸭子步……一连串的高强度训练下来,别说那些养尊处优的孩子,就连他这个当过兵的都觉得骨头快散架了。孩子们更是一个个面色惨白,几乎到了虚脱的边缘,此刻怕是沾到床就能昏睡过去。
可付少宇显然没打算让他们安生。
“晚上十点准时开始。”付少宇看了一眼腕表,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一个小时一次紧急集合,第一天就先饶过他们,到凌晨两点为止,总共四次。”
“四次?!”王猛吓了一跳,“从十点到两点,一个小时一次?这哪里是饶过他们,这是往死里折腾啊!他们现在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没力气?”付少宇冷笑一声,“等真遇到事了,敌人会因为你没力气就手下留情吗?战场和危险,从来不会看时间办事。”
他拍了拍王猛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紧急集合的细节多安排点——穿作训服要系腰带、戴帽子,鞋子必须穿好,被子要放在床头,每个人的脸盆、牙缸都要按规定摆放在指定位置。少一样,或者慢一秒,就全体加罚五公里越野。”
王猛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付少宇的眼神堵了回去。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行,我这就去安排教官们准备。”
“去吧。”付少宇挥挥手,重新坐回台阶上。
夜色渐深,基地里静得只剩下虫鸣和海浪声。宿舍里,孩子们果然如王猛所说,沾到床就昏睡过去,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脱鞋,就抱着枕头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赵虎趴在床上,胸口的疼痛让他翻了个身,却也只是嘟囔了一句脏话,便又沉沉睡去。李浩然蜷缩在被子里,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当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整时,一阵刺耳的哨声突然划破夜空——
“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的哨声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宿舍里的孩子们瞬间被惊醒,一个个懵懵懂懂地坐起来,眼神迷茫,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紧急集合!快点!穿作训服!戴帽子!系腰带!”门外传来教官们的怒吼声,“十分钟!操场集合!迟到一秒钟,全体加罚!”
“什么?!”孩子们这才如梦初醒,发出一片哀嚎。
“我的鞋呢?谁见我的作训服了?”
“腰带!我的腰带在哪?”
“快点快点!只有十分钟!”
宿舍里顿时乱成一团,黑暗中,有人撞到了床架,有人踩掉了鞋子,有人急得哭了起来。赵虎挣扎着爬起来,胸口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他摸黑找到作训服,胡乱往身上套,却怎么也系不好腰带,急得满头大汗。
李浩然更是手忙脚乱,他的帽子不知被谁踢到了床底,他趴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摸到,等他穿好鞋子时,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女生宿舍里更是一片混乱,有的女生怕黑,不敢下床;有的找不到袜子,急得直跺脚;苏曼琪负责的那两个女生,因为下午被罚了鸭子步,膝盖疼得厉害,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快速穿衣服了。
十分钟后,哨声再次响起。
操场上,孩子们稀稀拉拉地跑过来,一个个衣冠不整——有的没戴帽子,有的腰带系反了,有的鞋子穿错了脚,还有几个女生因为动作慢,被教官揪着胳膊拽了过来,眼泪汪汪的。
付少宇站在主席台上,目光扫过这群狼狈的身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看你们这副样子!”他拿起扩音喇叭,声音冰冷,“十分钟!只是让你们穿个衣服站好队,就弄成这副鬼样子!如果现在是打仗,你们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他指着一个没戴帽子的男生:“你的帽子呢?”
男生吓得一哆嗦:“忘……忘在宿舍了……”
“忘?”付少宇冷笑,“战场上,你能说‘忘带枪’了吗?全体都有,因为有人迟到,有人不合格,加罚三公里越野!现在!立刻!马上!”
“啊?还要跑?”孩子们哀嚎起来,他们现在连走路都费劲,更别说三公里了。
“少废话!跑!”王猛厉声喊道。
孩子们只能硬着头皮,迈开沉重的脚步,绕着操场跑了起来。黑暗中,不断有人掉队,不断有人摔倒,教官们在旁边怒吼着催促,整个基地都回荡着喘息声和痛呼声。
好不容易跑完三公里,孩子们刚想喘口气,付少宇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检查内务!所有人回宿舍,把被子叠好,脸盆、牙缸按规定摆放!五分钟后,我去检查!不合格的,继续罚!”
孩子们差点晕过去,却只能拖着灌了铅的腿,踉踉跄跄地回了宿舍。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无休止的折磨。
十一点整,孩子刚躺下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孩子们有了经验,动作快了些,却还是有人因为慌乱出错——赵虎的被子没摆好,被付少宇当场掀翻在地,罚他在宿舍门口叠到合格为止;李浩然的牙缸摆歪了,被加罚一百个俯卧撑。
十二点整,第三次紧急集合。
孩子们的眼睛已经熬得通红,动作机械,像提线木偶一样穿衣、列队、跑步。有个女生实在撑不住,跑着跑着就晕了过去,被教官抬到旁边的医务室,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家……”
凌晨一点整,第四次紧急集合。
此时的孩子们已经到了极限,有的站着都能睡着,有的一边跑步一边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赵虎跑着跑着,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只是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神空洞。
李浩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眼前阵阵发黑,好几次差点一头栽倒。
凌晨两点,当最后一次紧急集合结束时,孩子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个个瘫倒在操场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月光洒在他们脸上,能看到满满的疲惫和绝望。
付少宇站在主席台上,看着这群几乎被榨干的孩子,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
他知道,这一夜的紧急集合,磨的不仅是他们的筋骨,更是他们的意志。只有在极限的边缘反复拉扯,才能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坚持,什么是韧性。
而这,仅仅是开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基地时,付少宇的声音再次响起:“全体都有,起床!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