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在百米高空平稳地飞行，传回的画面却沉重得让人窒息。
李默操控着“眼睛”，小雅紧盯着屏幕，两人都沉默着。
从空中俯瞰，大朗市的创伤更加直观和骇人。建筑物不是简单的倒塌，而是呈现出一种被巨力揉碎、撕裂后又随意抛洒的状态。街道扭曲变形，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伤疤纵横交错，许多地方被后续的火灾熏得一片漆黑。
地上满目疮痍，像是十级地震的场景。 不，甚至比地震更彻底。地震或许还会留下一些相对完整的结构，而这里，是一种近乎“溶解”般的毁灭。
很难想象生活在里面的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小雅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构建画面：
在某个寻常的傍晚，或许是万家灯火初上，炊烟袅袅之时。刺耳的警报骤然撕裂宁静，人们还来不及反应，那毁灭性的白光便吞噬了一切。紧随其后的，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碾压一切的冲击波。玻璃瞬间汽化，墙体如同纸片般被撕碎，坚固的钢筋被扭成麻花。高温瞬间点燃了一切可燃物，将来不及逃离的人碳化、汽化。
这还只是第一波。
随后可能是席卷全城的火灾风暴，抽干氧气，将废墟烧成熔炉；可能是建筑残骸的连环坍塌，将幸存者深埋；然后是飘散而下的、致命的放射性尘埃，无声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扼杀着最后的生机……
他们经历的，不是战争，而是清洗。是来自同类最高智慧结晶的、最彻底的抹除。
李默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操控无人机，而是因为心中那股翻涌的、复杂的情绪。有幸存者的侥幸，有对发动者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的悲悯。
这些废墟之下，埋葬着多少和他一样的普通人？他们或许刚下班，正在回家的路上；或许正在为孩子准备晚饭；或许正和恋人相约看电影……他们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有着对明天的平凡期待。
然后，一切都在那个瞬间，戛然而止。
“默哥，”小雅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指着屏幕上一片尤其惨烈的区域，那里似乎曾是一个大型社区，“你看……那里像不像是……很多人最后聚集的地方？”
画面中，那片区域的空地上，隐约能看到许多密集的、微小的人形阴影，保持着各种蜷缩、匍匐的姿态，早已化为白骨，与灰烬和泥土融为一体。
那可能是最后的避难所，也可能只是无处可逃的终点。
李默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股鼻酸压了下去。
“都过去了。”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小雅，还是在告诫自己，“活着的人，得继续往前走。”
他操控无人机，提升了高度，不再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细节。他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些可能存在直升机的地点。
悲伤和愤怒无法让死者复生。他们能做的，就是背负着这无数无声的证言，努力地活下去，替那些没能看到第二天太阳的人们，多看一眼这个破碎，却依然存在着微弱生机的世界。
无人机的镜头，从对过去的哀悼，重新转向了对未来的搜寻。只是那搜寻的轨迹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