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强们在奉垣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抗议照会如同泥牛入海,反被将了一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将施加压力的舞台,从奉垣的霍府前,搬到了名义上的华国政治中心——故都。一场由英、法、美等国公使牵头,多个有在华利益的西方国家参与的“联合交涉会议”,在北平东交民巷的某国公使馆内紧急召开,矛头直指奉垣,要求其“立即停止在北地的军事行动,恢复该地区原有秩序”。
这一次,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递交照会,而是要求奉垣方面派出代表,当面接受“质询”与“警告”。其用意,无非是想凭借多年积威,在谈判桌上迫使奉垣就范,挽回在东北失去的颜面,并试探这个新兴力量的底线。
消息传到奉垣,霍府内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早有准备的从容。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霍聿枭看着电报,语气平淡,“也好,省得他们总在背后搞小动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派谁去?这是个问题。既要能代表奉垣的意志,又要在那种场合下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最终,一个由三人组成的精干外交小组被迅速选定。组长是外交部新晋的发言人,名叫顾维民,曾留学欧美,精通国际法,言辞犀利,头脑清晰。另外两名成员,一位是熟悉东北事务的资深外交官,另一位则是《启明报》的特派评论员,负责记录和……必要时发动舆论助攻。
临行前,元帅亲自为他们送行。没有冗长的叮嘱,元帅只拍了拍顾维民的肩膀,声音沉浑,带着一股沙场宿将特有的煞气:
“记住,你们代表的是奉垣,是北地三千万百姓,更是未来的华国!此去,腰杆子给我挺直了!他们要是好好说话,咱们就按规矩来。他们要是想仗着人多势众拍桌子吓唬人——”
大帅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吐出六个掷地有声的字:
“告诉他们,你要战,那便战!”
顾维民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分量,挺直腰板,郑重敬礼:“请督军、元帅放心!维民明白,此去故都,便是战场!定不辱命!”
故都,东交民巷,某国公使馆会议厅。
气氛压抑而凝重。长长的谈判桌一侧,坐着以英、法公使为首的七八名西方外交官,个个面色严肃,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另一侧,只有顾维民等三人,身形笔挺,面色平静,与对面的阵势形成鲜明对比。
英国公使朱尔典本已经退休颐养天年的老公使率先发难,操着带有浓重伦敦口音的中文,语调傲慢:“顾先生,贵方在北地的军事行动,严重破坏了该地区的稳定与国际条约所保障的现状,损害了各国在华商业利益与侨民安全。我代表与会各国,要求贵方立即停止一切敌对行动,将军队撤回原有防区,并就此事向国际社会做出解释与保证!”
顾建霖民不慌不忙,等翻译完毕,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公使先生,首先,我需要纠正您一个基本概念。北地,自古以来便是华夏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军在自己的国土上,驱逐非法占据我土地、掠夺我资源、屠戮我百姓的侵略者,行使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自卫权与合法权利。此乃华国内政,何来‘破坏稳定’之说?又何须向任何外国做出解释与保证?”
他语速平稳,却字字如刀,直接从根本上否定了对方指责的合法性。
法国公使忍不住插话,语气激动:“那我们的利益呢?我们的侨民呢?你们的炮火已经威胁到了我们在营口、在辽南的设施和人员!”
“对于在合规范围内的外国合法商业利益与侨民安全,我方一贯予以尊重和保护。”顾维民应对自如,“但前提是,这些利益与人员,不得被用于庇护日军残部,不得妨碍我军正当的军事行动。至于您提到的所谓‘威胁’,我方有充分证据表明,是个别国家的人员和设施,首先出现了‘不合时宜’的举动,甚至藏匿敌方人员。相关证据,我方已通过《启明报》公之于众。若要追究责任,恐怕贵方更应自查。”
他巧妙地利用之前制造的“证据”,反将一军。
接下来,便是一场唇枪舌剑的激烈交锋。顾维民带领的小组,面对轮番的质问、威胁甚至隐含的战争恫吓,始终沉着冷静,引经据典(国际法、历史条约),据理力争。他们不再像旧式外交官那样唯唯诺诺,而是摆事实、讲道理,同时毫不掩饰地展现出奉垣扞卫国家主权的坚定决心和强大实力作为后盾。
“如果贵方认为,可以通过施压迫使奉垣放弃收复国土,那无疑是误判了形势。”
“和平,我们渴望;主权,我们绝不放弃!若有人想将战争强加给我们——”顾维民目光扫过对面一众公使,重复了霍元帅的那句话,语气铿锵,“你要战,那便战!”
这股毫不妥协的强硬姿态,让习惯了清政府式“量华国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外交的列强代表们,感到极度不适和震惊。他们发现,恐吓和旧有的那套殖民话语,在这群来自奉垣的“新式”外交官面前,彻底失效了。
就在故都的外交战场上硝烟弥漫之际,南方,金陵城。
一场由陆鼎山等人发起、讨论如何应对奉垣在北地行动的“南方代表会议”也在进行。与故都会议的剑拔弩张不同,这里的氛围显得异常沉闷和……诡异。
参会的大小军阀、政客们,大多面色凝重,或窃窃私语,或沉默不语。他们收到了奉垣在故都“舌战群儒”的消息,也清楚列强似乎并未能如预想般轻易压服奉垣。
陆鼎山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几次想开口,引导舆论谴责奉垣“破坏大局”、“招惹外祸”,但话到嘴边,看着底下那些眼神闪烁、各怀心思的“同仁”,又咽了回去。
谴责?拿什么谴责?奉垣是在收复自己的国土,而且成功了!列强出面都碰了钉子!他们这些南方势力,若此时跳出来指责奉垣,不仅师出无名,更可能被汹涌的民意口水淹死,甚至……会不会被那个“疯子”父子,视为下一个目标?
最终,这场备受瞩目的南方代表会议,在一种难言的压抑和沉默中,草草收场。陆鼎山,这位曾意图与霍家联姻的南方巨头,自始至终,未掷一言。
消息传回奉垣,霍聿枭只是淡淡一笑:“算他们识相。”
沈未央则看着地图上已然大部分变蓝的东北,轻声道:“看来,用实力说话,比任何外交辞令都更有用。接下来,该是巩固战果,并让所有人都习惯这个新现实的时候了。”
故都的舌战,奉天垣落下风;南方的沉默,更显意味深长。经此一役,奉垣不仅在地面上收复了失地,更在外交和心理层面上,沉重打击了列强的气焰,震慑了国内的观望势力。一盘全新的棋局,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