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这棵大树还是很可靠的,于是乎,蔺景然和阿瑞这母子俩日子都过得闲适自在。
阿瑞近来迷上了藏东西,许是觉得将心爱之物藏在隐秘处,再寻宝般找出,是顶顶有趣的游戏。
蔺景然一支常用的玉簪、郗砚凛落在这里的一方闲章……甚至小厨房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都曾遭过他的“毒手”,被塞进各种意想不到的角落。
郗砚凛低头一看,一块尚温热的、捏得有些变形的核桃酥酥皮渣子沾了他玄色龙袍前襟一片。
“父父,藏好!给母妃找!”阿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指挥,显然把他父皇当成了藏宝的同伙。
郗砚凛看着怀里那块惨不忍睹的点心和袍子上的油渍,眉头下意识蹙起。
张德海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上前要接过去。
“无妨。”郗砚凛却抬手止住了他。他看了看儿子那满是期待和兴奋的小脸,又看看那块核桃酥,竟真的依言将那点心拢入袖中藏好。
蔺景然从内间出来,正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扶额。
阿瑞已经兴奋地跑过来拉她的手:“母妃母妃!快找!阿瑞藏了好东西!”
蔺景然无奈,只得配合地开始“寻宝”。她瞧了一眼一脸正经端坐、袖口却微微鼓起的皇帝陛下。她强忍着笑意,故意在别处翻找半晌,才……
“原来在陛下这里!”她故作惊讶。
阿瑞屁颠屁颠地扑过去从郗砚凛袖中掏出那块已经碎得更厉害的核桃酥。他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阿瑞藏的!找到啦!”
郗砚凛看着儿子灿烂的笑容和蔺景然那憋笑的模样,再看看自己遭殃的袍子,终是摇了摇头,捏捏阿瑞婴儿肥的小脸,无奈道:“淘气。”
张德海这才松了口气,忙示意小太监去取替换的常服。
郗砚凛更衣回来见阿瑞又窝在蔺景然身边,摆弄着几个彩绘的福字小卷轴。
阿瑞拿起一个福字小卷轴颠来倒去地看,小眉头皱着,似乎在研究什么大学问。
忽然,他抬头,乌黑的眼睛亮晶晶望向郗砚凛,脆生生地问:“父父,什么叫……年关难过?”
郗砚凛和蔺景然皆是一怔。这话显然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懂的,不知是从哪个多嘴的宫人那里听来的。
郗砚凛沉吟片刻,用阿瑞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年关,就是一年将尽之时。难过,意指事务繁多,银钱吃紧,需得仔细筹划,方能平稳度过。”
阿瑞似懂非懂,眨着眼:“就像……就像母妃的胭脂水粉快用完了,要省着点用?还是像小厨房的嬷嬷说的,炭火要算计着烧?”
蔺景然噗嗤笑出声。
郗砚凛也被儿子这生动的类比弄得有些好笑,点头道:“嗯,类似。”
阿瑞挺起小胸脯,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抓过那几个福字卷轴,一股脑塞进郗砚凛怀里:“那父父多拿几个福字卷轴贴起来。有了福,钱钱就多了,事事就少了,年关就好过了。”
郗砚凛看着怀里那堆红彤彤的卷轴,又看看儿子认真无比的小脸。他伸手,揉了揉阿瑞的脑袋:“好,借阿瑞吉言。”
午膳时,阿瑞自己握着小勺子吃饭,吃得满脸米粒。
阿瑞看看蔺景然,又看看郗砚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道:“父父和母妃,吃饭都不说话!”
他晃着小脑袋:“太傅说,食不言,寝不语。父父母妃是好学生,阿瑞也要学,”
蔺景然差点被汤呛到。郗砚凛动作也是一顿,抬眼看向对面。
他们二人用膳时确实交流不多,并非刻意遵守礼节,而是早已习惯这种彼此陪伴却又各自保留空间的相处模式。没想到被儿子一语道破,还升到了好学生的高度。
郗砚凛用公筷给阿瑞夹一筷子他爱吃的肉末蛋羹:“你且先学会不漏饭。”
阿瑞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狼藉,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用罢膳,郗砚凛靠在榻上小憩。
阿瑞玩累了也爬上塌上,然后挤在父亲身边,窝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不多时阿瑞便睡着了。
阿瑞小身子蜷缩着,手里还紧紧攥着刚才塞给父亲的一个小福字。
郗砚凛觉得身边儿子小小的身子热乎乎的,他睁开眼看着儿子毫无防备的睡颜,伸手给阿瑞掖掖被角,然后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