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郗砚凛瞧见那钟,多瞧两眼便不觉稀罕。转头和阿瑞吭哧吭哧地干饭。
郗砚凛来一口盐焗鸡,阿瑞嗷呜一口烤鸭腿,郗砚凛尝一口滑蛋虾仁,阿瑞眯眼嗷呜一口q弹q弹的鱼肉丸子,郗砚凛喝一口梅子果酒,阿瑞小口小口喝了一碗芒果西米露,然后父子两摸摸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
蔺景然看着父子两:“……”
心中暗道:能吃也是福气?
她无奈摇摇头,转头对春桃道:“酸性食物可以助消化,去小厨房端些苹果汁来,省得他们吃多了撑着不舒服。
冰镇苹果汁端上桌时,明曦宫院子里吹来阵阵凉爽的晚风,郗砚凛喝了一口冰果汁,蹙眉加了一勺糖,阿瑞嗷嗷加了一小块冰块,莫道不闲适。
然后,夜幕降临,太阳公公一拉闸,月亮大爷慢悠悠爬上来又害羞地躲到云朵背后,再和太阳公公换个班。
蔺景然醒来时,身侧早已空了,只余枕畔一丝清冽的龙涎香气。她慵懒地拥着冰丝锦被坐起身,扬声唤人。
挽风领着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洗漱用具和今日要穿的衣裙。
挽风打趣道:“娘娘醒了?陛下卯时便起身了,特意吩咐不得吵醒娘娘。走时还看了您好一会儿呢。”
蔺景然并不接话,只就着宫女的手漱了口,又用浸了玫瑰露的软巾净了面。
春桃捧来一套湖碧色轻罗襦裙。“娘娘今日穿这套可好?料子是去岁江南进贡的软烟罗,最是清凉透气。”
蔺景然颔首,由着宫女山青、水秀为她更衣。春桃又取来一只精巧的鎏金香球,里面装着上好的龙脑香片,仔细地将衣裙里外熏染一遍。
“这龙脑香清冽,正合夏日用。”蔺景然轻嗅一下,满意地道。
“可不是么,”春桃笑道。“这还是前儿陛下特意让张德海送来的,说是暹罗新贡的,统共就得那么一小匣子,大半都送到咱们这儿了。”
外间传来阿瑞清脆的嗓音:“母妃!母妃!儿臣来请安了!”
小家伙蹬蹬蹬跑进来,像只小雀儿似的扑到蔺景然身边。
“慢些跑,仔细摔着。可用过早膳了?今日不去上书房吗?”
“用过了!吃了牛乳羹和蟹黄小饺儿!”阿瑞兴奋地比划着。“太傅今日家中有事,放一日假!母妃,今日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要去启蒙了!儿臣刚才看见她们往南书房去了,好生气派!”
蔺景然这才想起,今日是三位公主启蒙第一日。皇后为此筹备多时,特选了朝中几位博学的女官为师,先教她们认字习礼。
“那是自然。公主启蒙是大事。”她摸摸儿子的头,“你当初启蒙时,不也这般热闹?”
阿瑞小脸一皱:“儿臣都忘了...只记得当时谢临和知言哭鼻子来着,还是儿臣哄好的!”
蔺景然失笑:“是了,我们阿瑞最是懂事。”
母子二人说笑间,宫人已摆好早膳。蔺景然用了小半碗薏米莲子粥并几样精致小菜,便吩咐撤了下去。
日头渐渐升高,殿内虽置了冰盆,仍有些闷热。蔺景然命人在临窗的竹榻上铺了玉簟,又挂起青纱帐,预备小憩片刻。
刚要躺下,外间传来请安声。
“陛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蔺景然讶然起身相迎。通常这个时辰,他该在思政殿与大臣议政才是。
郗砚凛蹙眉:“南书房那边热闹得很,朕被吵得头疼,索性回来躲个清静。”
蔺景然会意。三位公主第一日启蒙,想必后宫嫔妃大多去凑热闹了,难怪他要躲回来。“陛下用些凉的酸梅汤解解乏。”
郗砚凛颔首,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还是你这儿清净。”
他闭目养神,似乎真的很疲倦。蔺景然安静地依偎着他,手中团扇摇着替他扇风。
良久,郗砚凛笑道:“朕方才看见阿瑞在院子里玩木射,倒是比上次有进益。”
蔺景然轻笑:“那是自然,陛下也不看他这几日花了多少工夫在这上头。昨日连午睡都省了,非要拉着春桃陪他玩。”
郗砚凛顺顺她的背:“哼,谢临和陆知言那俩孩子今日没进宫?”
“太傅放假,他们自然也在家休息了。”蔺景然道,“说起来,他们做阿瑞伴读也有三年了,倒是处得极好。”
郗砚凛亲亲她的脸:“伴读就是要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才深。皇后给公主们选的启蒙女官,你可都见过了?”
蔺景然笑道:“前日请安时见过一面。都是极有耐心的姑姑,规矩也好。”
“规矩是好的,只是太过板正,怕教得孩子们也失了灵气。”郗砚凛点评道,“朕看阿瑞如今这般就很好,该读书时读书,该玩闹时玩闹。”
蔺景然失笑:“陛下这话要是让太傅听见,该说臣妾纵着阿瑞了。”
郗砚凛不以为然。“太傅那边朕自会去说。朕的儿子,难道还要读成个书呆子不成?”
“陛下这是夸臣妾呢?”
“夸你怎的?”郗砚凛挑眉,“难不成朕平日骂你太多了?”
蔺景然但笑不语,只将头靠回他肩上。二人依偎着说了会闲话,郗砚凛的呼吸渐渐均匀,竟是真的睡着了。
蔺景然小心地挪开身子,为他盖上一袭薄绸软被,自己则坐在榻边,就着窗外明净的天光,翻看起一本游记。
不知过了多久,春桃悄步进来,手中捧着几个白玉小罐。
“娘娘,您要的珍珠粉、玉粉和益母草都备齐了,可要现在调制养颜膏?”
蔺景然看了眼仍在熟睡的郗砚凛,压低声音道:“去偏殿吧。”
主仆二人悄声移至偏殿。
春桃将各色原料一一摆开,又取来小巧的金杵臼和玉碗。
蔺景然净了手,依着古方,亲自将珍珠粉、玉粉、益母草粉末按比例调入凝脂般的基底中。
又滴入几滴玫瑰精油,仔细研磨调和。
“娘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春桃在一旁打着扇,“这膏体质地细腻,香气也清雅。”
“熟能生巧罢了。”蔺景然轻笑,“去岁调制时,还失手了好几回呢。”
正说着,忽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在做什么?”
蔺景然回头,见郗砚凛不知何时醒了,正倚在门边看着她们。
“吵醒陛下了?臣妾在调制些面脂口脂,夏日里用着清爽。”
郗砚凛走近,就着她手上的玉碗嗅了嗅:“倒是清香。这些五颜六色的颜料都是你亲手调的?”
蔺景然笑道:“闲着无事,琢磨着玩罢了。陛下若有兴趣,臣妾为您调一盒润肤的香膏?夏日里批阅奏折,手上容易燥。”
郗砚凛不置可否,在案前坐了下来,颇有兴致地看着她操作。
郗砚凛静静看着,忽然道:“朕记得...母后生前也喜欢调制这些。”
蔺景然动作一顿。皇帝生母太后仙逝多年,宫中鲜少有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
她抬眸看他,见他神色平静,眼中却有一丝怀念。
“臣妾手艺粗陋,岂敢与太后娘娘相比。”她轻声道。
郗砚凛摇摇头。香膏制成后,蔺景然用小银勺舀出些许,欲为他试用。郗砚凛接过勺子,拉过她的手,将香膏仔细涂在她手背上。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薄茧,轻轻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揉开膏体,动作格外地轻柔。
蔺郗砚凛恍若未闻,只专注地揉着蔺景然的手,直到香膏完全吸收,才放开她,颔首道:“果然滋润不腻。”
这时,张德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兵部李大人和户部钱大人已在思政殿候着了。”
郗砚凛蹙眉:“朕知道了。”
送走郗砚凛,日头已渐西斜。
蔺景然小憩片刻后,便听说三位公主今日启蒙十分顺利,皇后甚是满意。
晚膳时分,她特意让厨房多备了几样点心,打算明日给公主们送去以示庆贺。
是夜,郗砚凛果然又来了明曦宫。
“今日那香膏,再给朕看看。”郗砚凛忽然道。
蔺景然便让春桃取来那盒特意为他调制的香膏。郗砚凛打开嗅了嗅,忽然道:“朕记得你说这膏体可以润肤?”
“既是为朕调的,自然该由朕来试。”
郗砚凛挖了一小块香膏,在掌心化开,然后轻轻抚上她的肩颈。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动作出奇地轻柔。
蔺景然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锁骨,慢慢向下。
“陛下...”
“嗯?”他的吻落在她颈间,带着酒气的灼热。香膏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与情欲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沉醉。
“今日的香,很好闻...”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蔺景然无力地靠在他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抱起,走向内室。
锦帐落下,掩去一室春色,只余那缕清雅的香气,萦绕不散。
夜深人静时,蔺景然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侧之人并未入睡,正借着帐外朦胧的烛光看着她。
“陛下还没睡?”她轻声问。
郗砚凛不语,只伸手轻抚她的面颊。良久,他才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