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危机在皇帝精准狠戾的连番操作下,暂告一段落。
栾城守将被切断粮道、离间军心,又见朝廷钦差手段雷霆,深知大势已去。
最终未敢铤而走险,选择了上请罪折子,自缚于长孙衍将军军前。
消息传回京中,朝野上下暗地里皆松了口气。
时值盛夏,太液池的荷花盛开。
为庆贺风波平息、与民同乐,皇后在清凉台设下赏荷宴,邀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及几位得脸的宗亲女眷一同赴宴。
郗砚凛忙于处理北地后续事宜,并未列席,只遣人传话,让皇后好生操办,众人尽兴即可。
皇后含笑看着台下众人。
贤妃正小声同身边的宫女吩咐着什么,似是担心冰镇瓜果太凉,伤了几位小皇子的脾胃。
蔺景然来得稍晚些。
她携着阿瑞向皇后见了礼,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阿瑞和太子兄弟俩凑在一处低声说话,太子还是一板一眼,阿瑞则活泼得多。
“颖妃妹妹今日这玉簪真是剔透,衬得人气色极好。”云贤妃柔柔笑着搭话。
“贤妃娘娘过奖了,不过是寻常物件。倒是贤妃这身衣裳,颜色清爽,看着就凉快。”
这时,闲王郗砚策带着闲王妃江知遥并其妹江知月也到了。
郗砚策依旧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摇着玉骨扇,人未至声先到。
“皇嫂恕罪,臣弟来迟了!实在是府里那点琐事缠身,脱不开身啊!”
他这话说得半点诚意也无,引得皇后无奈一笑。
江知遥温婉地向皇后及各位妃嫔见礼,江知月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看见不远处安静坐着的十五郡王郗砚和时,飞快地闪开。
郗砚和今日显得格外沉默,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茶杯。
郗砚策可不管那么多,凑到蔺景然这边,笑嘻嘻道:“嫂嫂近日可是清减了?可是皇兄又忙于政务,冷落了嫂嫂?臣弟瞧着都心疼了!”
蔺景然还没答话,跟在他身后的江知遥忍不住轻轻掐了他一下,低嗔道:“王爷!胡说什么呢!”
郗砚策“哎哟”一声,故作委屈:“本王关心嫂嫂,何错之有?皇兄不在,臣弟自然要代兄恤嫂……”
这话越说越不像样。
连皇后都听不下去了,笑骂道:“砚策!再胡吣,仔细本宫告诉你皇兄,让他派你去北地帮着长孙将军安抚流民去!”
郗砚策缩了脖子,用扇子掩面:“皇嫂饶命!臣弟知错了!臣弟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北地的风沙!”
他那夸张的模样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连一向严肃的德妃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阿瑞蹭到郗砚策身边,仰着小脸:“皇叔皇叔,北地好玩吗?长孙将军是不是又打了大胜仗?”
郗砚策揉揉他的脑袋:“好玩什么呀,苦寒之地。不过你长孙叔叔确实厉害,不动刀兵就降服了那帮蠹虫,回头皇叔让他给你讲讲故事!”
宴至中途,宫人们鱼贯而入,奉上各色精巧的夏日点心与冰饮。
御膳房今日特意做了荷花酥、莲子糕等应景之物,栩栩如生。
忽听得“哎呀”一声,吕充媛那边似乎被宫女不慎洒了点果汁在裙摆上,那宫女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告罪。
吕充媛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却被身边的嬷嬷轻轻拉住。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皇后平日教诲,终是忍下了,只不耐烦地挥挥手让那宫女退下,自己拿了帕子擦拭,嘴里低声嘟囔了几句“晦气”。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却也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另一边,刘采女正绘声绘色地跟几位低位妃嫔讲着什么民间志怪故事。
说到惊险处,自己先吓得捂住了眼睛,惹得那几位妃嫔又是害怕又是想听,围着她小声惊呼连连。
皊美人则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拿着个小本子和炭笔,时不时对着池中的荷花写写画画,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喧闹都与她无关。
樊才人正和邓修容说着话,爽朗大笑:“……要我说,那起子贪官就是欠收拾!陛下这招釜底抽薪真是痛快!”
邓修容连连点头:“妹妹说的是,说的是。”
宴过三巡,日头偏西,凉风更甚。皇后便提议移步池边水榭,更近地观赏荷花,也可投喂锦鲤取乐。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蔺景然沿着九曲回廊缓步走着,欣赏着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心情颇佳。
郤宝林从一旁假山后转出,手里拿着把团扇,装作扑蝶的模样,乐呵呵地迎上来。
“颖妃娘娘万福!今日天气真好,娘娘也是来赏荷的么?真是巧呢!”
蔺景然心中了然,这哪是巧,分明是等着“偶遇”她,想借此打探是否能“偶遇”陛下。
她微微一笑,正想轻飘飘地打发掉,却见阿瑞拿着块鱼饵兴奋地跑过来:“母妃!去看大鱼!”
那郤宝林还想再凑近说话,阿瑞不小心撞了一下,踉跄一步,头上的珠花都歪了。
蔺景然顺势扶了她一把,关切道:“郤宝林没事吧?小孩子莽撞,本宫代他赔个不是。这廊下地滑,妹妹可要小心些,若是摔着了,陛下岂不心疼?”
郤宝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讪讪道:“多谢娘娘关怀,嫔妾无碍。”
然后悻悻然地整理了珠花,转身走了。
蔺景然摇摇头,牵着阿瑞的手向水榭走去。
身后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贤妃用团扇掩着嘴,对身旁的宫女低笑道。
“瞧见没?咱们后宫这位颖妃啊,就是有化戾气为祥和的本事。那一位,怕是又白费心思了。”
……
水榭中,宫人们早已备好了鱼食。阿瑞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皇子小公主趴在栏杆边。
争相将鱼食抛入水中,引得无数锦鲤翻滚争食,水花四溅,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
太子虽已有了储君的矜持,但毕竟还是少年。看着弟弟妹妹们玩得开心,心情极好,偶尔还出声提醒阿瑞“慢些,别掉下去”。
皇后看着眼前这幅和睦景象,面露欣慰,对身旁的几位妃嫔道:“夏日炎炎,难得大家聚在一处松快松快。看着孩子们高兴,本宫心里也欢喜。”
众妃嫔纷纷笑着附和。
蔺景然站在稍远些的窗边,望着池中盛放的荷花,感受着微风带来的凉意与清香。
直至夕阳西下,漫天彩霞将太液池染成金红色,宴会才在一片笑语声中散去。
蔺景然回到明曦宫,卸了钗环,她吩咐春桃:“晚膳清淡些,今日瓜果用得多,有些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