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阿瑞兴奋的嚷嚷声,由远及近:“母妃!母妃!狐狸!白狐狸!”
下一刻,阿瑞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春桃和挽风。
阿瑞扑到蔺景然腿边,仰着小脸:“兽苑来了白狐狸!毛茸茸的!眼睛亮亮的!”
“阿瑞,规矩呢?”
阿瑞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父父。”
随即又迫不及待地拉住蔺景然的手,“母妃,去看!皇叔说,还有个小弟弟!”
“小弟弟?”蔺景然困惑。
“北狄质子,可汗的幼子,屋兰朔。”他淡淡道,“与阿瑞年岁相仿。”
阿瑞点头:“一起看狐狸!”
郗砚凛本不欲让阿瑞过多接触北狄质子,但看着阿瑞亮晶晶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见她也是一副“让孩子玩玩也无妨”的淡然模样,便摆了摆手:“去吧,带着人,仔细别惊着狐狸伤了人。”
阿瑞欢呼一声,拉着蔺景然就往外走。
蔺景然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郗砚凛,唇角弯起:“陛下不去?万一那白狐真成了精,叼走了您儿子…”
郗砚凛拿起一本奏折,头也不抬:“有你在,朕放心。早些回来。”
兽苑里,那只雪域白狐被单独关在一个宽敞的笼舍内,通体雪白,确实惹人喜爱。
阿瑞扒着栏杆看得目不转睛。
这时,一个穿着北狄皮袄、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在侍从的陪伴下走了过来。他肤色微深,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阿瑞。
阿瑞也看见了他,两人对视片刻。
屋兰朔先开口,带着点口音,奶声奶气:“你,也看,狐狸?”
阿瑞点头,学着对方的样子:“你,北狄,小王子?”
屋兰朔用力点头,指着狐狸:“我们的,神兽。”
阿瑞想了想,认真道:“在大邺,它,是阿瑞的。”
两个小家伙语言半通不通,居然就这么聊上了。一个说草原上的鹰,一个说御花园的鹿,比比划划,倒也热闹。
蔺景然在不远处看着,并未上前打扰。
春桃低声道:“娘娘,看来小殿下挺喜欢那北狄小王子。”
挽风笑嘻嘻:“可不,比跟谢家、陆家那两个小公子玩得还起劲似的。”
过了会儿,阿瑞跑回来,扯扯蔺景然的衣袖:“母妃,他能,跟我回宫,玩木马吗?”
屋兰朔也眼巴巴地望过来。
蔺景然蹲下身,柔声对屋兰朔说:“小王子,你去哪里,需要你的侍从同意,或者…陛下的准许。”
张德海笑眯眯地过来:“颖妃娘娘,陛下口谕,说北狄小王子初来乍到,若与五殿下投缘,可多在宫中走动,以示两国亲厚。”
这口谕来得正是时候。
蔺景然心知肚明,哪是什么两国亲厚,分明是里头那位陛下,顺着他儿子的心意罢了。
于是,屋兰朔便跟着阿瑞回了明曦宫。
两个小家伙在铺着厚毯的地上玩阿瑞的小木马、七巧板,虽然语言不太通,但孩子的交流自有其方式,嘻嘻哈哈竟也玩得十分融洽。
期间,阿瑞献宝似的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奶糕给屋兰朔。
屋兰朔尝了一口,皱着小眉头,从自己随身的小皮囊里掏出一块奶疙瘩,递给阿瑞:“这个,甜!”
阿瑞咬了一口,酸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逗得屋兰朔咯咯直笑。
蔺景然坐在窗边,看着两个小家伙,对春桃道:“去让小厨房做些容易克化的点心来,再温些牛乳。”
春桃应声去了。
挽风在一旁低笑:“娘娘,您看他们,一个吃惯精细点心,一个啃惯奶疙瘩,这也能玩到一处。”
“小孩子嘛,图个新鲜。”蔺景然淡然,目光却柔和。
玩了一个下午,北狄的侍从来接屋兰朔。
两个小家伙竟有些依依不舍。
阿瑞把自己那个小木马塞到屋兰朔怀里:“送你!”
屋兰朔想了想,解下脖子上挂着的一颗小小的狼牙,郑重地放到阿瑞手心:“安达!兄弟!”
送走屋兰朔,阿瑞还捏着那颗狼牙,跑到蔺景然面前:“母妃,安达!”
蔺景然摸摸他的头:“嗯,是朋友了。”
晚膳时分,郗砚凛过来,见阿瑞手里还攥着那颗狼牙,连吃饭都不舍得放下。
“就这么喜欢?”他问。
阿瑞用力点头:“屋兰朔,安达!他说的,草原,很大很大!有会唱歌的石头!”
郗砚凛看向蔺景然:“这两孩子处得倒好。”
蔺景然给他布了一筷子菜,“陛下莫非失望了?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
郗砚凛挑眉:“朕是那般希望天下大乱的人?”
“臣妾可没说。”她轻笑,“只是觉得,陛下这‘以示亲厚’的旨意,下得甚是及时。”
他握住她桌下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朕若不下这旨意,爱妃怕是也有办法让那北狄小子留下陪阿瑞玩吧?”
蔺景然反手捏住他的指尖:“陛下圣明。”
这时,阿瑞仰着小脸,“父父,我不要北狄公主!”
郗砚凛和蔺景然俱是一怔。
“谁跟你说公主要给你了?”郗砚凛皱眉。
“皇叔说的!”阿瑞理直气壮,“他说北狄想塞公主给我当媳妇,麻烦!爱哭!不如狐狸好看!”
蔺景然忍俊不禁,瞥了郗砚凛一眼:“王爷真是…什么都跟孩子说。”
郗砚凛低头:“别听你皇叔胡说。没有公主。”
阿瑞这才放心,继续啃他的炸鸡腿,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嗯,只要安达,和狐狸。”
用完膳,郗砚凛自然留宿明曦宫。
寝殿内,烛火摇曳。
他抱着蔺景然,下巴抵在她发顶,:“北狄可汗,倒是个聪明人。”
“嗯?”蔺景然懒懒应了一声。
“送个年纪相仿、生母不显的幼子过来,既表了诚意,又不至于太过扎眼。
让这么个小孩子来,倒是比派个成年王子,少了许多猜忌。”
蔺景然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陛下是觉得,他们真心求和?”
“至少眼下是。”郗砚凛顺着她的背,“边关需要休养生息,互市带来的利远大于战事。这孩子…来得正好。”
她轻笑:“看来陛下对这位小质子,还算满意。”
“若他能让阿瑞多个玩伴,学些草原人的豁达,倒也不错。只是…”
“只是天家父子,天家君臣,终究与寻常不同。”蔺景然接上他的话,语气平静,“陛下放心,臣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