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晨时的微凉,变得暖融融的洒在庭院里。谢怜和花城收拾好碗筷,又给墨尾添了小半碗温水,便提着竹篮往后山去。墨尾叼着小鱼布偶,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两人身后,路过院角那丛修剪整齐的冬青时,还不忘停下来用身子蹭蹭叶片,像是在与熟悉的景致道别。
后山的路不算陡峭,泥土里混着青草和腐叶的气息,走起来松软又舒服。路边的野蔷薇刚谢了花期,枝桠上还挂着零星的花萼,偶尔能看见几只粉蝶在灌木丛间翩跹。谢怜走在前面,时不时弯腰拨开挡路的枝条,指尖掠过叶片时,还能沾到细碎的露珠——许是晨雾虽散,山间的潮气却还没完全褪去。
“前面拐个弯,就有一片野菊花丛了。”花城跟在他身侧,目光落在谢怜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发梢上,“去年秋天我来寻过,长得很茂盛,今年该是开得更好了。”他说着,伸手替谢怜拂去肩上沾着的草屑,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的衣领,还能感受到布料下温热的体温。
谢怜笑着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喵呜”一声轻叫。回头一看,只见墨尾蹲在不远处的土坡边,前爪扒着地面,正盯着坡下一片开得热闹的蒲公英。那蒲公英蓬松的白色绒球被风一吹,便有几缕绒毛飘了起来,墨尾立刻扬起脑袋,爪子在空中胡乱扑腾,模样憨态可掬。
“别跑太远,小心摔着。”谢怜轻声叮嘱,墨尾像是听懂了,又“喵”了一声,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绒球往前走,直到看见两人停下脚步等它,才恋恋不舍地跑回来,尾巴尖还沾着一根蒲公英绒毛。
拐过花城说的那个弯,眼前果然出现一片金灿灿的野菊花。细碎的花瓣层层叠叠,中心是深黄色的花芯,一丛丛挤在向阳的坡地上,风一吹,便掀起一片带着香气的“金浪”。阳光落在花瓣上,像是给每一朵花都镀了层光晕,连带着周围的杂草都显得生动起来。
“这里的菊花确实比去年多了。”谢怜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丛,“花瓣干净,没有虫蛀的痕迹,晒干了泡茶正好。”他从竹篮里拿出准备好的小剪刀,小心翼翼地从花茎中部剪下一朵菊花,放进铺在篮底的油纸里——生怕碰掉了娇嫩的花瓣。
花城也跟着蹲下,动作比谢怜更利落些,却同样轻柔。他知道谢怜爱惜这些花草,剪花时特意避开了刚冒头的花苞,只选那些开得正盛的花朵。两人一左一右地在花丛间忙碌,偶尔指尖相触,便会相视一笑,山间的风里,似乎都掺了几分甜意。
墨尾在花丛边转来转去,一会儿用鼻子嗅嗅菊花的香气,一会儿又去追逐落在花瓣上的蜜蜂,累了就趴在两人身边的草地上,把小鱼布偶抱在怀里,爪子轻轻拍打着绒布,眼睛却还盯着忙碌的两人,生怕自己被落下。
“差不多采了半篮,够喝些日子了。”谢怜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看着竹篮里铺得满满的野菊花,脸上满是笑意,“回去晒的时候要记得翻面,不然容易潮。”
花城也停下动作,伸手替他揉了揉后腰,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缓解酸痛:“放心,我记着。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晚上炒着当配菜。”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溪畔,“那边潮湿,应该会长荠菜和马齿苋。”
两人提着竹篮往溪畔走,墨尾立刻跟了上来,尾巴摇得更欢了。溪边的石头上还沾着青苔,走起来要格外小心,花城便自然地牵住谢怜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人心里格外安稳。溪水很清澈,能看见水底游动的小鱼,偶尔有几片落叶飘落在水面上,顺着水流慢慢漂向远方。
“这里有荠菜。”谢怜蹲在溪边的草地上,指着一丛贴地生长的野菜,叶片边缘带着细碎的锯齿,正是新鲜的荠菜,“摘些回去,晚上可以做荠菜炒鸡蛋,或者和肉末一起包饺子。”
花城也蹲下来帮忙,他分辨野菜的本事比谢怜还强些,很快就找到了几丛鲜嫩的马齿苋和苦苣。两人一边摘野菜,一边聊着天,从晚上的饭菜说到前些日子老水手讲的海上趣闻,偶尔提及过往的经历,语气里也没有了当初的沉重,只剩下如今的平和。
墨尾在溪边发现了新乐趣——它蹲在水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时不时伸出爪子去碰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倒影被搅碎后,它又歪着脑袋疑惑地盯着水面,直到倒影重新聚起来,才又重复起之前的动作,玩得不亦乐乎。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花城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已经开始往西倾斜,便对谢怜说,“再晚些山路会暗,不好走。”
谢怜点头,把最后一把荠菜放进竹篮里,又喊了声墨尾。小家伙恋恋不舍地从水边离开,跑到两人身边,爪子上还沾着些水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往回走的路上,墨尾似乎累了,不再像来时那样东跑西颠,而是乖乖地跟在两人脚边,偶尔被路边的小石子绊一下,也只是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前走。谢怜见它模样可爱,便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小家伙立刻顺势窝在他怀里,把小鱼布偶紧紧抱在胸前,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显然是要睡着了。
“抱着它,累不累?”花城走在谢怜身边,伸手替他托了托竹篮的底部,减轻些重量,“要是累了,我来抱墨尾。”
“不累,它很轻。”谢怜笑着摇摇头,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安稳的墨尾,声音放得更轻了,“你看它,睡着了还抱着布偶,跟个孩子似的。”
花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墨尾的小爪子紧紧抓着小鱼布偶,尾巴还轻轻勾着谢怜的衣袖,模样乖巧得很。他忍不住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墨尾的耳朵,小家伙只是动了动耳朵,没醒过来。
回到家时,夕阳已经把半边天染成了橘红色,庭院里的梅花瓣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暖光,落在石桌上,像是撒了些细碎的胭脂。谢怜把墨尾轻轻放在屋里的软垫上,又拿来小毯子盖在它身上,才转身去处理采回来的野菊花和野菜。
花城则去井边打了清水,把野菊花倒在竹筛里,仔细清洗了两遍,然后摊开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这里阳光充足,傍晚的风也温和,正好适合晾晒菊花。谢怜则在一旁择野菜,把荠菜和马齿苋里的杂草挑出来,又用清水洗干净,沥干水分后放在盘子里,准备晚上做菜。
“晚上做荠菜炒鸡蛋和蒜蓉马齿苋,再把中午剩下的炸海虾热一热,配着玉米粥吃,正好。”谢怜一边择菜,一边对花城说,“对了,阿婆送的蜂蜜还在石桌上,等会儿泡杯蜂蜜水,解解腻。”
花城点头,把晒好的野菊花收了收,确保每一朵都能晒到阳光,然后才走到谢怜身边,帮他一起择菜。两人坐在石凳上,夕阳透过庭院里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风吹过,带来梅花的清香和野菊花的淡雅气息,格外惬意。
墨尾睡了半个时辰,终于醒了过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两人身边,蹭了蹭谢怜的腿,又蹭了蹭花城的腿,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咕噜声,显然是饿了。谢怜笑着从竹篮里拿出一小块早上剩下的玉米饼,掰成碎末放在碟子里,递给墨尾。小家伙立刻凑过去,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尾巴在地上轻轻扫动。
晚饭做好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花城点亮了屋里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屋子,也映得桌上的饭菜格外诱人——金黄的荠菜炒鸡蛋散发着蛋香,翠绿的蒜蓉马齿苋带着蒜香,热好的炸海虾依旧酥脆,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粥,旁边放着一小罐蜂蜜。
两人坐在桌前吃饭,墨尾则蹲在一旁的小垫子上,小口吃着碟子里的猫粮——那是花城前些日子特意去镇上买的,怕光吃家常饭菜委屈了它。偶尔谢怜会夹一小块没有调料的马齿苋放在墨尾碟子里,小家伙也不挑剔,照样吃得香甜。
“今天采的野菊花,等晒干了,先给阿婆和老水手各装一罐送过去。”谢怜喝了口玉米粥,对花城说,“老水手常年在海上,湿气重,喝些菊花茶正好清热。”
“好,我明天就去镇上买两个瓷罐回来,装菊花正好。”花城夹了一只炸海虾放在谢怜碗里,“多吃点,下午走了那么多路,该补补。”
谢怜笑着点头,咬了口炸海虾,还是熟悉的酥脆鲜香,配上清甜的玉米粥,格外爽口。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下午在后山的趣事,从墨尾追蒲公英,说到溪边看见的小鱼,偶尔提及山间的景致,语气里满是满足。
吃完饭,花城收拾碗筷去清洗,谢怜则坐在院子里,看着石桌上晾晒的野菊花。晚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菊香,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洒在庭院里,给梅花、竹筛和石桌都镀上了一层银辉。墨尾蹲在谢怜脚边,仰着头看月亮,尾巴尖偶尔轻轻晃动一下,像是在和月亮打招呼。
“在看什么?”花城洗完碗筷出来,见谢怜坐在院子里,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顺手拿过一旁的薄毯,披在他肩上,“晚上风凉,别着凉了。”
“在看这些菊花,”谢怜指了指石桌上的野菊花,“月光下看起来,比白天更雅致些。”他靠在花城肩上,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暖意,心里满是安慰,“这样的日子,真好。”
花城伸手揽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以后都会这样,一直好下去。”
月光下,庭院里的梅花静静绽放,野菊花散发着淡雅的香气,墨尾趴在两人脚边,睡得安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显夜晚的宁静。谢怜靠在花城怀里,听着对方平稳的心跳,感受着身边的暖意,忍不住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有爱人在侧,有小猫相伴,有邻里的善意,还有这满院的烟火气和花香。而这份简单的幸福,就像这月光下的菊香,清淡却悠长,会永远萦绕在他们身边,温暖每一个平凡的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