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坡得名于百年前的一场流星雨,传说那夜星辰如雨落,照亮了整个草原。如今,这里是草原与山地的交界处,荒凉而偏僻,正是隐秘相会的理想之地。
月暗之夜,天空无月,只有银河如带横贯苍穹。烟俱提前抵达,拴好马匹,检查了四周。老族长给了她一枚护身符,据说可以掩盖能量波动,避免被神谕院追踪。
她胸前的银纹微微发热,提示着成韵的靠近。当那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远处时,烟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成韵今夜穿着一身深蓝色衣裙,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的银发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泛着淡淡的月华。
“没有人跟踪你吧?”烟俱迎上前,下意识地护在成韵身前。
成韵轻轻摇头:“神谕院以为我今夜在闭关冥想。他们监控着神殿,却不知道我有办法悄然离开。”她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微笑,让烟俱想起圣谷中的那个真实的成韵。
她们并肩坐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仰望着满天星斗。远离了神殿的束缚和监视,成韵显得轻松许多,甚至主动聊起了星星的故事。
“那颗最亮的,是牧羊星,草原上的向导。”成韵指着天空,“旁边那颗红色的,是战士之心,传说中第一位草原英雄化成的星辰。”
烟俱惊讶地转头看她:“我以为神女只关心祈祷和仪式。”
成韵的微笑在星光下显得柔和:“成为神女之前,我也曾是个对星空着迷的普通女孩。”她的声音低了下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烟俱想问“多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界限,她还不确定是否可以跨越。
“关于虚无所,你了解多少?”她转而问道。
成韵的表情严肃起来:“记载很少,只知道那是一种吞噬光明和秩序的力量。它不能直接介入我们的世界,而是通过操纵人心来达到目的。三百年前,就是它放大了神谕院的野心和使者的恐惧,导致了悲剧。”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点银光浮现,渐渐形成一个小型星图。
“初代神女留下警告,虚无所的最终目的是吞噬神女的力量,因为我们是维持这个世界平衡的支点。”
烟俱注视着那旋转的星图,感到一阵寒意:“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因为我希望你能有选择。”成韵的声音几乎耳语,“之前每一世的使者都没有选择,从出生就被命运绑定。但这一世...你应该有机会决定是否卷入这场战争。”
星图在成韵手中消散,她转头直视烟俱:“现在你知道了全部真相。如果你选择离开,我会理解。我可以施法减弱天地之结的连接,让你回归正常生活。”
烟俱愣住了。她没想到成韵会给她选择的机会,更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草原的夜风吹过,带来远方的气息。自由与责任,自我与使命,这些她一直在反抗的东西,如今以最直接的方式摆在她面前。
“如果我离开,你会怎样?”
成韵的目光投向远方:“履行神女的职责,直到无力维持平衡。然后...或许虚无所会得逞,世界陷入混乱。或许会有新的神女诞生,继续这场战斗。”
她说得平静,但烟俱能感受到那平静下的孤独与重负。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选择?”
成韵终于转回目光,眼中闪烁着星辉:“因为在所有前世中,我从未问过你们的选择。这一世,我想有所不同。”
烟俱沉默良久。她想起梦中那些片段:欢笑与泪水,相拥与分离。想起成韵在圣谷中的脆弱,在神殿中的孤独。想起那个吻带来的银光爆炸,和心中莫名的悸动。
最后,她伸出手,轻轻触碰成韵胸前的银纹。银光顿时亮起,回应着她的触摸。
“我从未选择过命运,”烟俱轻声说,“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留下,与你并肩。”
成韵眼中闪过泪光,但嘴角扬起微笑。她握住烟俱的手,十指相扣。银光大盛,将她们环绕。
“那么,让我们开始训练。”成韵的语气突然变得务实,“天地之结赋予我们共同的力量,但需要练习才能掌控。”
接下来的时间里,成韵指导烟俱如何感知和引导能量。烟俱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确实沉睡着某种力量,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待着唤醒。
最初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烟俱不是让能量失控爆发,就是完全无法调动。有次她不小心点燃了一小片草地,手忙脚乱地扑灭火苗,惹得成韵忍不住轻笑。
那是烟俱第一次听到成韵真正的笑声,清脆如风铃,让她一时失神。
“集中注意力。”成韵假装严肃,但眼中的笑意未消。
经过多次尝试,烟俱终于成功引导出一股稳定的能量流。银黑色的光芒在她掌心旋转,既不像成韵的纯银光辉,也不像她原本的草原之力,而是某种融合了二者特质的新生力量。
“很好。”成韵由衷称赞,“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或许因为这一世的我比较叛逆?”烟俱开玩笑地说,散去手中的能量。
成韵却认真点头:“正是你的不羁打破了既定模式。前世的使者们都太过遵守规则,反而限制了力量的真正潜力。”
夜渐深,气温下降。成韵下意识地靠近烟俱,寻求温暖。烟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肩膀。成韵先是微微一僵,随后放松下来,靠在她身上。
这一刻,烟俱才真切地感受到成韵的重量——不只是物理上的,更是那份承载了太久的重担。神女看似飘渺无质,实则有着真实的血肉之躯,会冷,会累,会需要依靠。
“给我讲讲你的生活吧。”成韵突然说,“草原上的日常,驰骋的感觉...所有我不曾体验的一切。”
于是烟俱开始讲述:草原上四季的变化,牧群迁徙的壮观,赛马时的速度与激情,篝火旁的故事与歌声。她讲述着自由的味道,风的触感,大地的心跳。
成韵听得入神,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向往。“真美。”她轻声说,“等我自由了,你一定要带我去体验这一切。”
“等你自由了,”烟俱承诺,“我会带你看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异响。两人瞬间警觉,成韵迅速施法掩盖她们的能量波动。
一队穿着神谕院服饰的人马从远处经过,似乎在搜寻什么。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发现隐藏在巨石后的两人。
“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接近。”成韵皱眉,“看来神谕院已经察觉到异常。”
烟俱握紧匕首:“我们需要更谨慎。”
成韵点头:“下次见面恐怕要推迟了。神谕院加强了监视,我需要时间布置障眼法。”
失望涌上烟俱心头,但她明白局势的严峻。
临别前,成韵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铃:“用这个联系我。摇响它,我就能感知到你的召唤。但只有在紧急情况下使用,否则容易被发现。”
烟俱接过银铃,小心收好。指尖相触的瞬间,银光再次闪烁。
“小心安全。”烟俱忍不住叮嘱。
成韵微笑:“你也是,我的使者。”
这一次,她没有飘离,而是转身步行消失在夜色中。烟俱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回程路上,烟俱感到胸前的银纹有着不同以往的温暖,仿佛成韵的牵挂一直相伴。
快到部落时,她发现情况异常——帐篷间多了许多陌生的马匹,神谕院的人正在与老族长和父亲激烈交谈。
烟俱悄悄绕到帐篷后,偷听谈话。
“...必须交出草原使者,这是神谕院的最终决定。”一个冰冷的声音说,“否则将视你们部落为叛教者,断绝所有神殿的祝福。”
老族长的声音坚定如铁:“草原儿女不接受威胁。你们可以断绝祝福,但不能断绝我们的信仰。”
“老糊涂!没有神女的祝福,你们的牲畜会病死,庄稼会枯竭,水源会干涸!你们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烟俱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神谕院的手段——用整个部落的命运来逼迫她就范。
正当她准备挺身而出时,父亲巴特尔开口了:“给我们三天时间考虑。”
神谕院的代表冷笑:“就三天。三天后若无答复,祝福将立即停止。”
马蹄声远去,神谕院的人离开了。烟俱从藏身处走出,面对父亲和族长。
“你不能答应他们。”烟俱直接说。
老族长叹息:“我们知道不能,但需要时间想对策。”
巴特尔看着女儿,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烟俱,你胸前的印记...是不是天地之结?”
烟俱点头。
老族长突然跪地行礼:“使者大人,请您指引我们。”
烟俱慌忙扶起他:“请不要这样。我还是那个烟俱,只是...多了一份责任。”
那一夜,部落的长老们秘密集会。烟俱讲述了部分真相,隐瞒了虚无所的威胁,不想引起恐慌。
最终决定是:部落表面上假装服从,暗中准备转移。同时派人联系其他部落,寻求支持。
会议结束后,烟俱独自走出帐篷,仰望无月的天空。手中的银铃冰凉,她却能感受到成韵的存在。
摇响银铃,意味着将成韵卷入危险;不摇响,部落可能面临灾难。
胸前的银纹突然灼热起来,仿佛在回应她的焦虑。远处,一道银光划破夜空,如流星般短暂却明亮。
烟俱知道,那是成韵在告诉她:我在这里。
无论前路如何,她们不再孤独。
这一世,或许真的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