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的喧闹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酒足饭饱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起身告辞,轮盘上的菜肴已所剩无几,只剩下几碟精致的糕点和半壶余温尚存的茶水。冰岚捧着圆滚滚的肚皮,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打了个轻嗝,雪菇灵鸡汤的暖意还在胃里缓缓流淌,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透着舒服的慵懒。
“走吧,外面凉快些。”白彰率先起身,理了理微敞的衣襟,晚风从窗口钻进来,带着一丝夜露的清凉,正好驱散酒意。
冰雨和沐暃也跟着站起来,冰岚连忙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碎屑,快步跟上。四人走出聚仙楼时,门口的红灯笼正随风轻轻摇晃,将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忽长忽短,与远处楼阁的灯火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刚走下酒楼的石阶,一声清脆的“咻”声便划破夜空,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箭直冲云霄,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骤然炸开——先是一朵硕大的牡丹,层层花瓣金光璀璨,仿佛将整片夜空都染成了金色;转瞬之间,牡丹又化作漫天星雨,细碎的光点如同流星般坠落,拖着长长的焰尾,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哇!”冰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仰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惊喜。还没等她从这惊艳中回过神来,又是几道流光窜上天空,红的、绿的、紫的、粉的……各色烟花接踵而至,有的像绽放的芍药,有的像飞舞的凤凰,有的像散落的珍珠,将夜空装点得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绚丽多彩,目不暇接。
绚烂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将她眼中的惊叹与欢喜映照得格外清晰。“好漂亮啊!”她忍不住轻声感叹,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雀跃,“今晚为什么要放烟花啊?”在她的记忆里,只有逢年过节或是重大庆典时,才会有这样盛大的烟花表演。
白彰站在她身边,同样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素霄楼的习俗。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一场‘丹火宴’,既是为了庆祝上半年的炼丹成果,也是为了给接下来的修行讨个好彩头。放烟花,便是宴会上的一部分,寓意着‘丹火燎原,灵光普照’。”
“原来如此。”冰岚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晚的酒楼如此热闹,原来是有这样的讲究。她看着夜空中又一朵烟花炸开,紫色的光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心中忽然觉得,这烟花倒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丹火,在夜空中尽情燃烧,张扬而热烈。
沐暃望着远处樱花森林的方向,那里的树梢在烟花的映照下,勾勒出深浅不一的轮廓,如同水墨画般雅致。“时间还早,烟花一时半会儿也放不完,我们去树林里走走吧?”他提议道,“樱花森林的夜景很别致,借着烟花的光,或许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致。”
冰雨立刻点头附和:“好啊,我还没在晚上去过樱花森林呢,正好去看看。”
“走吧。”白彰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率先朝着樱花森林的方向走去。
冰岚自然不会反对,她跟在三人身后,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通往樱花森林的小路铺着细碎的石子,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与远处烟花绽放的“砰砰”声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趣味。
越靠近森林,空气便越发清新,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湿润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樱花淡香——虽然不是花季,但老树的枝干间依旧能嗅到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芬芳。走进森林深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烟花偶尔炸开时,才会有短暂的光芒穿透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流动的碎金。
树木的枝干在夜色中伸展着,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宁静。林间偶尔有晚归的灵鸟扑棱着翅膀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啼鸣,旋即又恢复寂静。冰岚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树根,目光却忍不住被头顶的景象吸引——当烟花在夜空炸开时,透过交错的枝叶看过去,绚烂的光芒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忽明忽暗,仿佛整个森林都在跟着呼吸。
“你看那里。”冰雨忽然拉住她的手臂,指着不远处的一汪清泉。烟花的光芒落在水面上,折射出晃动的彩光,泉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几尾银色的小鱼在水中悠闲地游弋,被光影惊扰,轻轻摆了摆尾巴,又沉入水底。
“真好看。”冰岚蹲下身,看着水中的光影变幻,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白天里清澈见底的泉水,在夜色与烟花的映衬下,竟多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白彰和沐暃走在前面,两人偶尔低声交谈几句,话题大多围绕着修行与丹道,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林间传得很远。白彰说起冰岚近日的进步,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欣慰;沐暃则提到了黑风遗址的一些细节,似乎在探讨某种古老的符文。
冰岚和冰雨跟在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偶尔插一两句话,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欣赏着夜景。烟花还在继续绽放,光芒穿过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是披上了一件会变色的衣裳。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块平滑的大青石,显然是常有人来此处休憩。白彰率先在石上坐下,沐暃和冰雨也跟着坐下,冰岚则找了块稍小的石头,坐在姐姐身边。
烟花依旧在夜空中绽放,此刻从空地看过去,视野更加开阔,整片夜空都成了烟花的舞台,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没有了枝叶的遮挡,金色的牡丹、红色的凤凰、紫色的星雨轮番登场,每一次炸开都引来冰岚一声小小的惊叹。
“其实,素霄楼的烟花还有一层意思。”白彰望着夜空,忽然开口道,“炼丹讲究‘火候’,而烟花的绚烂,便像是丹火达到极致时的绽放。它在告诉我们,任何修行都需要经过积累与淬炼,才能像烟花一样,在最恰当的时刻绽放出最美的光彩。”
冰岚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想起自己处理凝魂花时的专注,想起羽白仙说的“顺应与沉淀”,忽然觉得,这烟花不仅是美丽的风景,更像是一种隐喻——那些在夜空中绽放的光芒,背后是无数次的调试与准备,正如她此刻在炼丹路上的每一步,看似平凡,却都在为未来的“绽放”积蓄力量。
烟花渐渐稀疏下来,最后一朵粉色的花火在夜空中央炸开,化作漫天飞絮,缓缓坠落,像是给这场盛宴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号。夜空中只剩下几颗明亮的星辰,静静地俯瞰着这片森林。
“该回去了。”白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
“嗯。”众人应着,相继起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林间的风更凉了些,却让人头脑清醒,心中满是宁静与平和。
冰岚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空地上的大青石,又看了看依旧挂着残光的夜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个夜晚,有热闹的酒席,有绚烂的烟花,有亲人的陪伴,还有这片宁静的森林,一切都如同最温柔的梦境,却又真实得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