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荷塘,魏无羡就蹲在廊下摆弄莲子壳。他教孩子们把饱满的莲壳对半剖开,掏空内里的残肉,再用灵力在壳壁上钻个小孔,吹起来便能发出清亮的哨音。
“不对不对,”他夺过蓝景仪手里的莲壳,“要像这样抿着唇,气要匀——”话音刚落,哨音便如雀鸟啼鸣般响起,惊得荷塘里的白鹭扑棱棱飞起。
蓝景仪学得最起劲,腮帮子鼓得像含着颗莲子,吹出来的声音却像漏风的风箱。聂家少年偷偷用灵力催动,哨音陡然拔高,震得廊下的铜铃都跟着响,被赶来的江澄一把敲在头上:“大清早鬼叫什么!”
“江叔叔你看!”江念卿举着自己做的莲壳哨,吹出的调子歪歪扭扭,却带着股认真的执拗,“魏哥哥说这个能引来萤火虫。”
“别听他胡扯。”江澄嘴上训斥,眼睛却跟着女儿的哨音看向荷塘,那里果然有几只早起的萤火虫,正随着哨音在荷叶间翩跹。
蓝忘机端着两碗清露走来时,正撞见魏无羡把莲壳哨塞进蓝思追手里。“试试?”魏无羡笑得眉眼弯弯,“你灵力稳,肯定能吹出《采莲赋》的调子。”
蓝思追红着脸试了试,哨音清越婉转,果然有几分笛音的韵味。江念卿立刻凑过去:“思追哥哥教我!”两个孩子头挨着头研究指法,发间的荷叶与莲蓬轻轻相碰,像幅温柔的画。
早膳后,蓝启仁要去兰陵参加金氏的清谈会,临走前指着满廊的莲壳皱眉:“玩物丧志。”却在转身时,被魏无羡塞了个最大的莲壳哨——“先生路上解闷,吹这个比翻《雅正集》有趣。”蓝启仁捏着莲壳的手指微顿,终究没扔,只是哼了声算作回应。
“看来先生也有颗童心。”魏无羡冲蓝忘机挤眼睛。
“嗯。”蓝忘机望着蓝启仁远去的背影,想起小时候先生总把他偷偷藏起来的糖块,说成是“修身养性的良药”。
午后日头渐烈,孩子们转移到水榭里比赛吹哨子。蓝景仪发明了新玩法,用哨音指挥大白鹅转圈,却不知怎的惹恼了那只傲气的鹅,被追得绕着荷塘跑,莲壳哨掉在地上,被聂家少年捡起来吹得震天响。
江澄和聂怀桑坐在竹榻上下棋,棋子落得有一搭没一搭。“说起来,”聂怀桑忽然用扇子指着蓝思追,“这孩子越来越像温宗主了,性子温吞,却有股韧劲。”
江澄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总比某些人强,教出的徒弟就知道胡闹。”话虽带刺,眼底却没什么恶意。
魏无羡正帮蓝忘机整理被风吹乱的发带,闻言喊:“江澄你少冤枉人!我教的可是正经本事——”话音未落,就见蓝景仪“扑通”跳进荷塘,举着颗刚摘的莲蓬喊:“魏前辈你看!这个莲壳能做两个哨子!”
“你还敢下水!”江澄气得站起来,却被聂怀桑拉住:“让他们闹吧,咱们年轻时,不也这样?”
暮色四合时,莲壳哨的余音还在云深不知处萦绕。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肩上,看着孩子们把莲壳串成风铃挂在廊下,风一吹便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混着远处的蝉鸣,竟比任何雅乐都动听。
“蓝湛,”他忽然开口,“你说等冬天来了,这些莲壳能做什么?”
蓝忘机望着荷塘里渐渐凋零的荷花:“可以烧成灰,来年当肥料。”
“太无趣了。”魏无羡摇摇头,“我觉得可以做成小灯笼,里面点上灯,像星星落在廊下。”
蓝忘机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魏无羡手背上画着圈,像在勾勒某个温柔的形状。
夜深时,莲壳哨的余音终于歇了。孩子们抱着满筐的莲蓬睡在竹榻上,江念卿的手里还攥着个没吹够的莲壳,发间的干莲蓬沾了片落下来的荷叶。蓝忘机往他们身上盖薄毯时,发现魏无羡不知何时也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莲子羹的甜渍,手里紧紧攥着个最大的莲壳哨——那是他中午特意为蓝忘机做的,哨身上刻着小小的并蒂莲。
蓝忘机拿起莲壳哨,借着月光轻轻吹了声。哨音低柔,像夜风拂过荷塘,惊醒了竹榻上的魏无羡,却见他迷迷糊糊地往自己怀里蹭了蹭,嘟囔着:“蓝湛……明天教我吹《忘羡》……”
荷塘里的蛙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廊下的莲壳风铃,还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把这夏日的余韵,摇成了梦里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