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苏淮、吴大通这爷俩能好好说话了,张蕊这才放心地走出木棚。
孙氏看到儿媳妇出来,她小声地问道:“小蕊,里面是咋了?我听着大淮发脾气了。”
“妈,通娃被坏人教错手艺了。苏淮这是训徒呢。”
“呦,这可得好好批评他。手艺可不敢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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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淮对吴大通更不敢撒手,生怕他养成的偷工减料坏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于是他天天坐在一旁,紧盯着这个徒弟干活。
果然不出苏淮的意料,这小子练得手滑了,还真不容易改,小动作是一个接一个。于是苏家工棚里,时不时就传出来师训徒的严厉喝骂。
对此,张蕊再也没有劝说过苏淮,孙氏更是不参与。她们娘俩都明白一个道理,教不严、师之隋。徒弟没学好,师父有一大半的原因。
足足过了小半个月,工棚里的骂声才彻底消失。张蕊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这天小两口出外散步,张蕊问了一下吴大通的情况。
“苏淮,通娃现在咋样?”
“总算是给改了过来。这坏毛病只要沾上了,改起来就是费劲。”
“看来还是咱教他的少,也庆幸他这次跟着老秦过来一趟,要不然这孩子,还不知道得让别人毁成什么。我也为这孩子揪着心。”张蕊很像个长辈,她是发自内心地疼爱吴大通。
“是啊。他还小,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他也想不明白是好是坏。这回我改完了他的毛病,等回去就能好一点了吧。回头我再给永江叔、永贵叔写两封信,让他们多看顾着孩子一点儿。”苏淮为这个小徒弟也是操碎了心。
“我姆妈说过,习惯一个礼拜就能养成,要改可能要一辈子。我还真担心这个娃。”
“没事的,只要孩子下与日心,只要旁边有人盯得紧,还是能改过来。现在孩子还小,接下来咱们得教他有主心骨,学会思考自己拿主意。不过我想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在手艺上,他不敢再听旁人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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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到腊月,孙守山、孙统万进了城,给苏淮家里扛了一一些粮食,还有自家腌的一些过冬菜。同时,他们还带来了狗儿。
一看到人来,苏淮就明白来意。于是先开口和大舅聊着狗儿这孩子。
“大舅,狗儿快十岁了吧。大名叫什么?”
“可不十岁了嘛,过了年虚岁就十二了。他大名叫孙宪成,还是你二老外爷爷帮着起的名儿。”
“挺好。看这意思,家里不准备让狗儿上学了?”
“不是我们不让他上,是他自己不愿意学。脑子笨,学也学不会。看到书本子就头痛。”
“大舅,哪有笨孩子,他只是暂时对读书识字不感兴趣。唉……以后可有他后悔的时候。大舅,今天带他过来,是想让他跟着我学木匠活吧。”
“嗯。”孙守山连连点着头,脸上却带着不好意思。
站在他身旁的孙统万,更是一脸的歉意。照着老规矩,拜师得有个拜师的样子,可眼下家里实在拿不出来太多的东西。
钱?别提钱,姓孙的欠人家苏淮救命钱都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行,我收了。过会子让狗儿给我磕头敬酒,算是正式拜了我这个师父。正好,我大徒弟也在这里。回头先让他跟着我大徒弟学点基础的东西。”
“你大徒弟?”孙守山有些疑惑。
苏淮指了指自家的工棚,孙家爷俩才注意到里面传出来的刨子声。
“通娃,通娃,你出来一下。”苏淮冲着工棚里叫着人。
吴大通知道苏家来了客人,他就躲在工棚里认真干活。现在听到师父叫自己,他放下手里的刨子,赶紧跑了出来。
“大舅,大哥,这就是我大徒弟,在西北插队时收的。他叫吴大通。论手艺,一般的手艺人现在可比不过他喽。”苏淮拍了拍吴大通的肩膀,向孙家爷俩介绍着自己的这个徒弟。
“真的?”孙家爷俩有些怀疑。因为吴大通的岁数看着太小了。
“大舅,你还别不信,你现在进工棚里看看就知道了。现在工棚里的家具,基本上都是他打出来的。”
尽管不太相信,但孙守山还是进到工棚里转上一圈。等他出来的时候,满脸写着震惊。
……
吃饭的时候,孙宪成正式磕头拜了师。
苏淮非得立这个规矩不可,要让孩子知道长幼尊卑,懂得做人的规矩。只有懂了做人的规矩,做起事来才有规矩。否则的话,学不成手艺的。
对于苏淮的这种做法,孙家爷俩自然没有意见,而且他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反而因为苏淮较真,他们才认为苏淮是真心收徒弟,他们也放心。
不过磕头拜完师之后,孙守山面上的难色依然没有褪去。
“大舅,怎么了你,这眉头皱得,能夹住筷子了都。”
“大淮,队上答应我们,一年只有冬天给狗儿三个月的时间出门儿。其它的时间还得回队上参加劳动。”
孙守山这话拜师之前不敢说出来,生怕苏淮不想收狗儿。现在师父也拜了,他才意意思思地讲出来。
苏淮一哂,也没有把大舅的小心思往心里去。
“大舅,这也不算啥。狗儿要是好好学,三五年也能学出来。你像通娃,跟我也就学了半年多,现在还不是样样精通。”苏淮时时不忘夸赞自己的大徒弟。
因为前段时间把这个徒弟骂惨了,现在还得给他重塑自信心。
“那……那就把狗儿交给大淮你了。你是他表叔,又是他师父,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孙守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是对自己的外甥有些讨好的笑容。
“看吧,不听话我就真打。骂他我是不敢,我大哥不说什么,要是我嫂子听到了,非得打我不可。”
“她不能。你放心。”孙统万终于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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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孙守山带着孙统万离开了苏家,把狗儿留在了这里。临走之前,他们还一再叮嘱狗儿,可不能再像在家里那样调皮,一定要听表叔的话,一定要听姑奶奶的话……
狗儿看着爷爷、爹远去的背影,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反而隐隐地有点兴奋。
在这孩子看来,有个差不多大的师兄能一起玩儿,还有姑奶奶,表婶子、表姑等人疼,比在家里待着可舒服多了。更何况这是城里,吃的可比家里好。
狗儿想得没错,但他也没想到,从下午开始,他就被苏淮安排在工棚里,拼命地抡着斧子。
这斧子越用越沉,胳膊都快提不起来了。
可是表叔居然没看见。也就大师兄比较好,时不时教自己怎么用斧子,趁着这个机会,还能歇上一歇。
到了晚上,狗儿的小胳膊被孙氏揉揉捏捏,他才再次感觉到了温情。
“姑奶奶,抡斧子太累了。我不想再学了。”狗儿跟孙氏撒着娇。
听了狗儿这话,孙氏把他的胳膊一甩,直接沉下脸来。
“狗儿,你不想学手艺了是吧。那好,明天就让你表叔送你回乡下。我这里不养吃闲饭的人。”
孙氏拎得清,什么是真正疼孩子。像狗儿这样好吃懒做,如果自己再惯着他,那么将来他肯定学不会养家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