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和吴永江一边喝着,一边聊着自己的事情。苏淮也是第一次对村里人讲述自己的家庭。
难得苏淮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在父亲的本领上,掺入了一点假。把木工手艺说成祖传三辈五,父亲苏明安是第三代,到了自己是第四代传承。
苏父打小跟着他父亲学手艺,后来当兵打仗,再后来进了工厂……
当吴永江听到苏淮的父亲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娃娃。
“苏淮娃,你心善,你达肯定莫事情。”吴永江也不太会安慰人。
“永江叔,俄知道他老人家不在了。他给俄托梦咧。”真话讲完了,苏淮又开始编织着假话,合情合理的假话。
“胡说。喝酒。”吴永江拿起面前的酒瓶,一仰脖喝下去一大口。
许是喝得太快,吴老汉呛了一下,他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抹着眼,一边说道:“这酒的劲真大,呛人眼睛嘞。”
“永江叔,俄问你一件事,你要是不乐意,就别跟俄说,可千万不能生气。”
前世里苏淮知道吴永江和四和尚家不对付,这一世又见吴永江抽四和尚的耳光。这里面明明有深仇大恨,但他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苏淮闲来无事,也四处打听过。但村里能说上话的年轻人,根本就没人知道这里面事的。而长辈们一个个闭口不愿意谈这件事。
今天喝了酒,他的好奇一直撑着他的胸腔,总感觉不问出来这里面的故事,他能憋死。
“苏淮娃,换别人,换个时候,俄肯定不想拉这过往。今天不一样,俄就给你拉拉闲话。”吴永江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他又被呛出来了眼泪。
“你知道俄想问甚?”
“你知道俄当兵吃过粮。俄琢磨着你也就是想问问俄,咋从队伍里回来,连个工作都莫安排,咋就在村里养了这牲灵。别的也莫事让你自己问俄。”
“永江叔,俄……”苏淮刚想说你猜错了。
结果苏淮的话被吴永江又给打断了。
“你也知道俄不喜田和堂一家,估计你还想问俄,姓田的咋那样怕俄。其实这两件事是一个事……”
吴永江接下来还真讲出了过去的故事,他一边喝酒一边讲,还时不时骂几句人。
原来四和尚的父亲叫田仁礼。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一直就眼馋吴永江的婆姨。
吴永江结婚没多久就去当了兵。
等到胡宗南所谓的光复延安的时候,田仁礼就跑到吴永江家,告诉吴永江的婆姨,说是吴永江死在了外面。
吴永江的婆姨一开始不相信,可一等没有信息,再等还是没音信。吴永江的婆姨渐渐地也就相信吴永江死在了外边。
田仁礼也没有用强,他总是无事就去献殷勤。时间长了,吴永江的婆姨也稍稍动了些心。毕竟一个莫生娃的“寡妇”讨生活,日子过得不易。
再加上田仁礼买通了这个婆姨的娘家人,她的娘家娘时不时就过来劝说闺女改嫁。
吴永江的婆姨渐渐地也就有了改嫁田仁礼的念头。
不过吴永江的婆姨也算是节义,她生生为了吴永江守了三年的节,才改嫁给了田仁礼。也正因为她和吴永江没有生娃,所以吴家人不太反对她的改嫁。
吴永江五三年从棒子战场回来,就地复员转业。他一心念着自己的婆姨,就回了自己的家乡。
等他的婆姨再见到吴永江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定了吴永江是活人之后,她在吴永江的怀里大哭了一场,然后狠心地推开了他,告诉他自己已经改了嫁。
吴永江很想拿枪打上门去,结果被吴永贵等本家兄弟硬拽住了。
等他从兄弟家出来想去问个清楚的时候,就听到村里人说自己的婆姨上了吊……
吴永江抱着尸体哭了一天,然后上门打断了吴仁礼的四肢。
正因为吴永江的过激行为,他背上了个大处分,连安排的工作也没了。
于是他孤单地守在村里,为村里养着牲灵。就想离自己的婆姨近一些,因为她的心里一都是装着吴永江……
苏淮听完了吴永江的故事,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
看来这人坏也会遗传。田仁礼不是好鸟,他儿子更坏,他孙子是坏上加坏。
还好自己让他们这一枝人断了根儿,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永江叔,你不会怪俄救四和尚爷俩吧。”
“嗨……俄咋能怪你么,毕竟他是桂枝的娃。”吴永江长叹了一声,好半晌才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恨他家吗?”
“俄恨田仁礼,跟娃娃们有啥关系。再说咧,桂枝也不会希望俄难为他娃。当初俄拿枪敲了田仁礼的胳膊腿时,田和堂就在屋里头,俄要是恨他的话,顺手也就给他两枪嘞。俄不恨他,俄恨俄自己不识字,莫有给桂枝写过信。”
吴永江说到这里,任由眼泪流进嘴里。
“苏淮娃,今天俄喝多咧,你回吧。”吴永江搓了搓脸,木呆呆地对苏淮说道。
苏淮长叹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离开了牲灵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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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和尚爷俩从医院出来的前两天,知青院里的三对新人搬进了新居。
搬进了新家,苏淮忙了好几天。先是在村里买了砖,照着后世火箭炉的原理,给自己家垒了一个炒菜的灶。接着就是给自己家打家具。
空间里阴干的好木头,他没法拿出来用,也不舍得用。毕竟这只是个临时的家,明年春末他说什么都要带着媳妇回城。
他只得去吴永江那里要一些阴好的木头。
吴永江没有接受苏淮给的钱和票,直接把自己的木头送给了小两口。
苏淮打了一个衣柜,又打了炕桌、案板、碗柜、书桌、炕柜。
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张蕊感觉自己很幸福。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再能和苏淮相比了,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所以每天晚上,苏淮怎么折腾她,她都努力让苏淮尽兴。
任何不以要孩子为目的的那什么,都是耍流氓。苏淮现在就是耍流氓,虽然疯狂,但他还是小心地不让张蕊怀孕。
他不希望自己和张蕊的孩子,再有什么不幸。不能再让这个孩子出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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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霞他们来到苏淮的家,一个个眼热得不得了。两对新婚的知青,拉下脸面,请苏淮帮着打几样现用的家具。
对于一起吃过苦的人,苏淮不会拒绝。他先紧着急用的,一样样给大家安排上。
看到苏淮垒的火箭炉,吴霞和周红也很眼热。尤其苏淮用它炒出来的小炒,香气扑鼻,那两对新人恨不得自己家里也有一个。
“苏淮,你这炉子可太好了,回头有空的时候,给我们家也垒一个呗。”孙福兴看出来妻子的想法,开口相求。
“我说老孙,我就算给你们垒上了灶,你们有这炒锅吗?”苏淮并不拒绝,但是条件不允许呀。
“这……,要不然你再借我们点工业券,我们也去县上买个炒锅。”孙福兴仍然不放弃。
结果吴霞先放弃了。她拉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在耳边小声地嘀咕着,“咱们已经欠苏淮这么多了,可不能再借了。其实烧大灶也挺好,我还不一定习惯用炒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