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仿佛整片大地都被一只无形巨手撕裂。
归墟裂口就在众人脚下,以荒庙古佛的莲花座为中心,轰然炸开!
黑色的火焰并非冲天而起,而是如同一条条苏醒的深渊巨蟒,贴着地面疯狂蔓延。
它们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能将万物本源都冻结、而后焚尽的死寂。
石柱在黑焰掠过的瞬间,连碎裂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化作一捧齑粉,悄无声息地塌陷。
空中游荡的几缕残魂,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那黑焰轻轻一卷,抽丝剥茧般化作灰蒙蒙的雾气,彻底消散。
“小姐!”
小桃尖叫一声,本能地举起手中的溯影镜,试图照出这火焰的根源。
可镜光刚一触及黑焰的边缘,那面跟随了她多年的古镜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咔嚓”一声,镜面瞬间蛛网般龟裂开来!
强烈的反噬之力将她震得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她捂着胸口,惊恐地望向苏菱安,声音都在发抖:“小姐……火里……火里有哭声,好多孩子在喊娘……”
剧痛与恐惧之下,她的神志一片混乱,指尖在身前无意识地划动,竟勾勒出一道玄奥复杂的弧线——那正是开启灵泉空间入口的独特符纹!
苏菱安瞳孔骤然一缩:“你感知到了‘回溯临界点’?”
不等她细想,叶寒舟已踏前一步,周身寒气暴涨,冷冽的霜息在他身前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冰网,堪堪将那蟒蛇般的黑焰挡在众人三尺之外。
冰与火的交界处,没有升腾起一丝水汽,只有令人牙酸的湮灭之声。
他目光如炬,死死锁住那裂口最深处的火心,声音凝重到了极点:“那不是普通的怨火……是‘心源之种’被强行焚炼时,发出的本源哀鸣!”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墨鸦机关心内部,骤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悲鸣。
驱动他核心运转的三枚主齿轮,在同一刹那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齐齐崩裂!
他那双由无数精密零件构成的眼瞳,第一次剧烈收缩。
三息,仅仅是三息的未来,却像一部被快进的末日画卷,在他脑海中轰然上演:一条漆黑的火舌如神罚之鞭,精准地卷中他的身体,无坚不摧的机关体在瞬间被熔化、炸裂成漫天碎片。
而在那碎片之中,他核心处最关键的那枚黑色齿轮,带着他最后的一丝烙印,滚落进泥土之中。
齿轮表面那繁复的纹路,竟与荒庙地面上早已干涸的血莲图腾,完美重合!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一种源自核心最深处的、对彻底“终结”的恐惧。
他那永远平稳无波的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姐……我怕了。”
这一声“我怕了”,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菱安心上。
她缓缓抬手,摘下颈间那枚温润的古玉,用尽全力将其贴在自己的心口。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内视中的灵泉空间内,仅剩的几滴灵泉残液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骤然沸腾,竟主动向着那归墟裂口的方向汹涌冲撞,似乎想要破体而出!
她闭上了眼。
母亲临终前那微弱却坚定的低语,清晰地在耳畔回响:“安儿,记住,你生来就是门主的命,是执掌‘泉眼’的人。”
再睁眼时,一抹常人无法察觉的紫金光芒在她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划破,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在玉佩之上。
那血珠并未浸润,而是如活物般在玉佩表面游走,最终渗入其中。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那语气不似许愿,更像是一场对等的交易,甚至是一道恶毒的诅咒:“我祝你——让我看清,哪一步会死。”
刹那间,古玉光芒大作,金光在她眼前炸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碎片都清晰地映照出未来三息的景象!
画面中,她不顾一切地冲向火心,试图用灵泉之力镇压。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及火心时,一道黑焰冲天而起,幻化成一个她无比熟悉的身影——她的母亲。
那虚影面无表情,却用一双冰冷的手,亲手将她推开,推向了裂口深处无尽的深渊。
紧接着,叶寒舟的身影如惊鸿般扑来,想要将她从坠落中拉回。
但他引以为傲的霜息在那黑焰面前,如同初雪遇骄阳,顷刻间尽数消散。
他的身体在空中凝固,化作一座晶莹的冰雕,带着最后的不甘与决绝,沉入了漆黑的地脉深处。
画面戛然而止!
苏菱安浑身一颤,身体的本能快于思维,猛然向后倒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一道预言中本该将她卷走的致命火鞭,贴着她的鼻尖呼啸而过,将她身前的一块巨石抽成了飞灰!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
低头看去,一个几乎完全透明的孩童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正是那神秘的刹那灵。
它的小手冰凉,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它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了那黑色火心的最深处。
顺着它的指引,苏菱安的目光穿透了重重火浪。
在那里,一道被无数怨念锁链缠绕的女子虚影,正缓缓抬头。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晰——左瞳漆黑如渊,右瞳银亮如月。
影主!
苏菱安的心脏狠狠一抽。
她不再逃避,不再迟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混杂着本命精元的心头血,被她精准地喷向胸口的玉佩。
玉佩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体内,直冲灵泉之心的位置。
“娘,我不逃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咆哮,“你用半生心火护我周全,这一次,换我,接你回家!”
话音落,她体内的灵泉之力被心头血彻底引爆,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一道汹涌澎湃的洪流,冲出体外!
清澈的泉水在接触到外界的瞬间,便染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华,凝聚成一条威严霸道的长鞭,逆着火浪,向着那火心深处的虚影狂抽而去!
火心剧烈震动,那被锁链缠绕的影主虚影猛然睁开了双眼,一道混合着慈爱与痛苦的双重声线,在整个空间中交织回荡:“安儿……你不该来……”
话未说完,暗金色的灵泉长鞭已经缠上了束缚她的第一根锁链!
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那缠绕在影主身上的怨气仿佛被彻底激怒,刹那间,上百道模糊的孩童怨魂从黑焰中剥离,凝聚成一个个浑身燃烧着灰烬的“火烬童”,发出刺耳的咆哮,疯了一般扑向苏菱安:“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休想!”叶寒舟怒喝一声,残存的霜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冰墙,硬生生截断了第一波火浪。
而墨鸦则发出低沉的嘶吼,以濒临破碎的残机关心为引,悍然引爆了体内仅存的三枚副齿轮!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整个空间的流速仿佛被短暂地定格了半息。
就是这半息!
苏菱安在漫天火光与冰屑中,竟放声大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与决绝:“我这乌鸦嘴的话,还没说完呢——我祝你们,永世困在这口泉里,不得超生!”
随着她最后一句诅咒落下,那条暗金色的泉水长鞭骤然暴涨百倍,化作一张吞天噬地的巨口,一口将影主虚影周围的第一缕影火吞噬殆尽!
“啊——!”
失去了影火的庇护,那些火烬童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哀嚎,身体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寸寸溃散。
而就在那第一缕影火被吞噬的泉眼深处,一件被烧得焦黑、却依然能看出轮廓的东西,缓缓地浮现了上来。
那是一片婴儿的襁褓,上面用金线绣出的祥云图案,正是她当年满月时,莫名丢失的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