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维多利亚府的车队已驶向黎明圣教。
车停稳时，教堂广场中央那尊高大的万身圣女像先撞入视线——数十张面容共用一具躯体，多数覆着薄纱，仅几张露着眉眼，在雾中透着肃穆。
路易斯的副手早候在门口，引众人往里走。
厚重橡木大门推开，檀香混着圣水的凉意漫来，谢白沫目光落在门边石雕上，声音轻而腼腆：“这石像睫毛的刻工，是文艺复兴后期的技法。”
柳梦璃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哎呀～先别研究啦～一会儿圣女要来，咱们先找位置。”
晨祷钟声突然敲响，三长两短，穹顶尘粒簌簌落下。
众人刚站定，侧门便传来轻缓脚步声——银白长袍曳地，十字徽记别在领口，灰白碎发垂在额前，遮住半双冰蓝色虹膜。圣女来了。
她走得极慢，路过圣水盆时俯身沾了点水，指尖抬起的瞬间，盆面凝住细碎光斑，像撒了把星子。
圣女站在祭坛前，目光扫过众人，在沈兆玉身上顿了半秒，那眼神不像看陌生人，倒像是在打量“物件”。
柳梦璃往沈兆玉身边靠了靠，笑着对他低语：“这圣女气质好特别啊。”
谢白沫在旁补充：“黎明圣教的圣女都是‘天选者’，而且听说现任圣女的力量是有史以来最强的。”
晨祷开始，圣女的声音透过穹顶回荡，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兆玉盯着她攥圣经的手——指节泛白，姿势始终完美，像台精密运转的仪器。
祷告到一半，柳梦璃凑到沈兆玉耳边：“你说她真能赐福吗？我听说上次有贵族求子，她就对着圣水盆念了句祷词。”
谢白沫也小声接话：“额…史料里倒是有记载，关于这个的赐福多和‘指引’有关，不是简单的许愿。”
话音刚落，圣女突然转头，冰蓝色的眼直直看向三人。
柳梦璃没躲闪，反而笑着点了点头，谢白沫却稍显腼腆地垂下眼。
沈兆玉迎上那目光，清晰看见圣女嘴角勾起丝极淡的笑，像猫看见老鼠钻进预设的陷阱。
晨祷一结束，圣女转身就往侧门走，长袍扫过祭坛台阶，带起一片光尘。
谢白沫松了口气，小声说：“好吓人。”
柳梦璃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啦，她又没说什么。”
沈兆玉没接话，径直走到圣水盆前，指尖碰了碰水面——凉意刺骨，水下竟刻着只蓝紫蝴蝶，和教廷故事里的虚影蝴蝶分毫不差。
“沈先生，公爵吩咐，若各位想逛街，我可带路。”路易斯的副手上前，语气恭敬。
“不必了，”沈兆玉抬眼，“你陪他们逛逛吧，我去附近的艺术馆。”
柳梦璃立刻拉住他的胳膊，笑着挽留：“不和我们一起吗？逛完后正好一起去啊。”
谢白沫想了想说道：“艺术馆的画作基本都很有名，比较有名的是《火刑架下的铃兰》。”
“你们先逛，我看完就来找你们汇合。”沈兆玉拍了拍柳梦璃的手，又对谢白沫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艺术馆离教堂不远，是旧贵族庄园改造的，外墙爬满常春藤，门口立着座青铜雕塑。
沈兆玉推门进去，长廊寂静，只有脚步声回响，尽头那幅《火刑架下的铃兰》格外显眼——女孩亚麻色长发粘在血污裙角，焦土上的铃兰被圣水浇黑，角落跪坐的教皇指甲掐进掌心，和伊莱亚斯的故事分毫不差。
“这幅画三年前展出，作者却没留名，很神秘对吧。”清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沈兆玉回头，见个穿白色连帽卫衣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帽子边缘绣着浅蓝蝴蝶，领口系着蓝色领结，同色系围巾松松搭着，看着和他年纪相仿，透着知性沉静。
“伊芙学姐，你又来啦！”两个穿校服的学生跑过来，笑着打趣，“这幅画有什么好的，看你每回都会盯着这幅画？”
“呵呵，没什么，只是很有兴趣。”
伊芙目光落到沈兆玉身上时，眼底突然泛起涟漪，像藏了许久的思念找到了出口。
她往前走两步，声音轻缓：“你对这幅画感兴趣？”
“昨天了解了一下画里的故事，有点特别。”沈兆玉颔首。
“是很特别，”伊芙指尖拂过画框，“画里的教皇，他到死都在后悔没救下那个女孩。”
她抬眼，冰蓝色虹膜在灯光下泛着柔光：“你觉得，他后悔吗？”
沈兆玉目光落在她卫衣上的蝴蝶刺绣，毫不犹豫道：“后悔的应该不是没救人，而是当时没敢对抗偏见。”
“……啊～这样啊。”伊芙眼角微微泛红，却很快笑了：“你说得也对。”
两个学生看了看他们，识趣地说：“学姐，我们去楼下看雕塑，你一会儿来找我们。”
“好。”伊芙点头，长廊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我叫伊芙，爱海兰大学的一名普通学生。”她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兆玉。”
听到这三个字，伊芙的眼神微微颤抖，却没多说什么。
这时沈兆玉的手机响了，是柳梦璃发来的消息：“在哪呢？我们马上逛完了，要不要一起回府吃午饭？”
沈兆玉回了句“马上就来。”
转头对伊芙说：“我得走了。”
伊芙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门关上，才轻轻靠在画框上，眼眶红了。
她的声音很轻：“……多少年了？”
几个学妹跑进来，围着她叽叽喳喳：“学姐，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哦！”
伊芙抬手拢了拢围巾，遮住泛红的眼角，嘴角勾起浅笑：“一个……我等了很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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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妹们走后，艺术馆又恢复安静。
伊芙站回画前，指尖抚过画中教皇的轮廓。
沈兆玉……
好久不见……
我真的……
真的好想你。
她卫衣上的蝴蝶刺绣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有生命般，轻轻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