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檐角沾了几日的暖阳，阶下那几盆素心兰竟比往日开得舒展了些。安陵容连着三日被翻了牌子，虽未得彻夜留寝，却也得了些皇上亲手赏的珍珠与蜀锦，连带着安陵容也逐渐走进人们的眼中。
翊坤宫中，华妃听闻这两日是安陵容侍寝，微微蹙眉：“哪里来的什么安答应？”
颂芝连忙回话：“回娘娘，这安陵容是松阳县丞的女儿，小门小户的，模样也不算出挑，是入宫秀女中刚刚侍寝的，皇上本都忘了这个人，听说是皇后引荐，才得的恩宠。听说她唱得一口好歌，皇上这才多翻了两日牌子。”
“皇上不过就是图一个新鲜，只要不是甄嬛便罢了。”华妃听后语气轻慢，显然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
“娘娘说的是。”，颂芝说着话道：“一个没身世没样貌的答应，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估摸着过两日皇上的新鲜劲过了，又该忘了她了。”
华妃听罢，不再多言，转头对着铜镜，重新细细描起眉来。
在延禧宫中，宝鹃正替她将新得的珍珠串成压鬓花，嘴里不住地念叨：“小主您瞧，这珠子圆润得很，怕是只有翊坤宫和承乾宫才能得这样的好东西。昨儿我去御膳房传菜，见他们给承乾宫送的莲子羹，用的都是刚剥的鲜莲子，哪像咱们从前，只能喝些陈米熬的粥……”
安陵容坐在窗边调新香，闻言指尖猛地一颤，些许新磨的香粉便落在了湖蓝色袖口上。她没回头，只淡淡道：“承乾宫的莲子羹，原是皇上爱吃的。”
话音刚落，小太监在外头通报：“小主，皇上今日翻了承乾宫的牌子。”
一瞬间屋子里面静的可怕，宝鹃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安陵容却像是没听见，依旧专注地用银勺舀着香粉，只是那手腕微微发颤，将香料撒得瓷碟边到处都是。
她终究还是起身，走到窗边掀起一角帘子。长街那头，明黄色的轿辇正稳稳往承乾宫的方向去，轿旁跟着的太监宫女脚步轻快，连带着那抹明黄都显得格外鲜活。
“小主，这……”宝鹃想劝些什么，却被安陵容抬手止住。
“把这盒‘汀兰香’送到承乾宫去。”她转身拿起案上的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精致的缠枝纹，“就说是我新调的，送与甄姐姐安神。”
宝鹃不解：“小主，您刚得些恩宠，这时候给承乾宫送东西，岂不是……”
“送去便是。”安陵容打断她，声音轻得像缕烟，“皇上在那儿，见了这香，或许会想起我。”
承乾宫里，甄嬛正陪着皇上看新贡的墨。那墨锭上嵌着细碎的珍珠，磨出来的墨汁泛着莹润的光，皇上执起一支递给她：“你上次说想要支好墨描花样，这锭‘玉露含香’，配你的字正好。”
甄嬛笑着接过来，指尖划过墨锭上的纹路：“皇上偏疼我，就不怕旁人说闲话？”
“朕疼自己的爱妃，有什么闲话好说？”皇上拿起她前日画的兰草图，“你这几笔比御花园的真兰还灵，明儿让内务府裱了，挂在养心殿里。”
正说着，浣碧进来回话：“小主，延禧宫的宝鹃送了盒香来，说是安小主新调的。”
甄嬛看了眼皇上，见他点头，才让呈上来。锦盒打开，一股清浅的兰香漫开来，却不及殿内现磨的墨香清雅。皇上闻了闻，随口道：“陵容的调香手艺是不错，只是这香……太素净了些，少了点灵气。”
甄嬛笑着将香盒合上：“陵容性子本就安静，调出来的香自然也偏沉稳。改日我让她加些合欢花，或许能活泼些。”
皇上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腕间那支海棠珠花上——那是他刚入宫时赏的，她戴了许久，珠串磨得温润：“还是你懂这些。昨儿敬嫔跟朕说，赏月亭附近的景色不错，明儿朕陪你去泛舟？”
“谢皇上。”甄嬛眼尾弯起，笑意清亮得像浸了晨露，“只是别又像上次似的，被政事绊住脚，让臣妾在船上等半个时辰。”
皇上被她逗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记仇。这次定不骗你。”
殿外的宝鹃将这些话听了个大概，转身回延禧宫时，见安陵容正坐在镜前卸钗环。那支皇后赏的蕾丝花簪被放在妆盒最底层，上面压着皇上新赏的珍珠串。
“小主，”宝鹃低声道，“皇上在承乾宫瞧新墨呢，还说明儿要陪甄小主去赏月亭泛舟呢……”
安陵容拿起一支银簪，对着镜子往鬓边插，手却猛地一顿，簪尖划破了耳垂。血珠渗出来，红得刺目，她却像没察觉，只望着镜中自己的脸——那脸上还带着几分初得恩宠的浅淡红晕，可在承乾宫的恩宠面前，竟显得有些灰败。
“知道了。”她放下银簪，用帕子按住耳垂，声音平静得可怕，“把那盒香收起来吧，往后别送了。”
“小主！”宝鹃看着安陵容的耳垂，慌忙过去要换帕子，“您这个伤要请太医看看。”
“不必。你先下去。”安陵容抬眼，语气没半分松动
宝鹃应着，见她指尖攥着帕子，指节泛白，终究没敢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