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如刀,卷动云絮。
陈枭与林七落在云气凝结的平台上,直面那两道气息与众不同的身影。
“陈枭、林七,拜见指挥使、千户大人。”
陈枭带着林七向岳镇海和冷无锋行礼,也记住了林州最高指挥官岳镇海。
林七无声地退后半步,立在陈枭侧后方,清冷的眸子低垂,如同最沉默的影子,手指下意识地在袖中漆黑手弩的冰冷弩身上摩挲了一下。
岳镇海的目光在林七身上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陈枭的身上
眼神里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更像一位铸剑大师在打量一块已淬出绝世锋芒的胚铁,带着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
“通玄入百劫,引天地烘炉异象,跨境斩千岳如屠狗……”
岳镇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呼啸的罡风中清晰无比,他看向身侧抱剑的冷无锋,
“冷小子,你这把刀,妖得很。不是磨出来的,是自个儿从尸山血海里长出来的。”
“还有这小姑娘也不错,搬山巅峰,气息沉稳,也是少有的璞玉。”
“陈枭的成长都是靠他自个儿,我也算是捡到宝了。”
冷无锋怀抱古朴剑匣,玄沉木的纹理在云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
“林七也是妖孽,短短一月时间从开碑到搬山巅峰,要不是陈枭的光芒太耀眼,掩盖了她的光芒。”
“岳老头,你是羡慕不来的。”
他目光终于从陈枭身上移开,与岳镇海对视一瞬,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扯了半分,传音调侃道。
随即,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重新锁住陈枭,穿透力更强。
“坠星湖事了,首恶伏诛。”
冷无锋开口,声音如其剑,冷冽、直接,斩去所有枝蔓,
“然,蛇鼠未清。昆仑、天工阁、武安侯府,贼心不死,爪牙尚存。你意如何?”
最后一个字落下,周遭云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来。
这不是命令,是考校,是投石问路,看他这把刚开锋的妖刀,指向何方。
陈枭站在猎猎罡风里,玄色衣袍紧贴身躯,勾勒出精悍如铁的线条。
他迎着冷无锋穿透力十足的目光,脸上那点混不吝的笑意淡了些,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刀锋。
他抬手,指尖“嗤”地一声轻响,一缕紫黑焚心炎窜出,跳跃着,将周围翻涌的冰冷云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火光映着他年轻得过分的脸,也映着眸底深处那片尸山血海沉淀下来的冰冷杀伐。
“意?”
陈枭哼笑一声,指尖那缕焚心炎被他随意掐灭,仿佛捏死一只虫子,
“遗迹里抢宝,各凭本事,打死打残,那是他们自个儿手黑,怨不得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浩渺的坠星湖,落点精准地投向落星集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层层屋舍,锁定了那些惊惶的阴影。
“可这帮杂碎,”
声音陡然转寒,字字如冰珠砸落,
“趁您二位坐镇,还敢伸爪子拆我家门?派狗腿子越境,搞偷袭,下黑手?”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赤裸裸的戾气,
“拆门就得有被剁爪子的觉悟,遗迹里的账算完,门外的账,得用血来清。”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云气被无形气劲踩得轰然四散,百劫境初期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炸开,搅动风云。
那股气息霸道、凶戾、带着焚尽万物的灼热和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血腥味,竟让周遭呼啸的罡风都为之一窒。
“昆仑那两个老棺材瓤子带来的杂鱼,天工阁那群藏头露尾的耗子,还有侯府那帮披着人皮的疯狗……”
陈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摩擦般的刺耳质感,清晰地穿透风声,传入岳镇海和冷无锋耳中,
“一个都别想囫囵个儿滚出林州!他们敢伸爪子,我就敢连胳膊带膀子一起剁了,架锅炖了!”
杀意冲天,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林七在他身后,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袖中的手指,已悄然扣紧了冰冷的手弩悬刀。
岳镇海负手而立,蟒袍在狂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如同定海神针。
他看着陈枭眼中那片毫不掩饰,近乎原始的凶戾杀场,非但没有斥责,眼底深处反而掠过一丝激赏。
快刀斩乱麻,以血还血,这正是镇魔司锋刃该有的煞气,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依旧,却带上了定鼎乾坤的力量:
“准。林州境内,此三股越境袭杀之残余,皆为叛逆,格杀勿论。”
他目光转向冷无锋:“冷千户。”
冷无锋怀抱剑匣,身形如孤峰般峭拔。
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对着陈枭,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重逾千钧。
一个点头,便是放权,便是默许陈枭放手施为,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这把刀要饮血,他冷无锋便是持刀的手,为镇魔司打造一把锋利无比的魔刀。
陈枭咧开嘴,这次的笑容真切了些,露出森白的牙齿,像嗅到血腥的鲨鱼。
“得令!”
两个字干脆利落,砸在云端。
“给你将令,自己选人,去吧。”
岳镇海袍袖微拂,目光投向更辽阔的天地,
“扫清污秽,此间事了,随冷千户回总司述职。这大玄的天,够大,够你这把刀尽情劈砍。”
述职,总司,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枭心湖激起波澜。
更大的舞台,更强的对手,更汹涌的妖魔本源……
混沌种在胸腔深处传来渴望的搏动。
“走,小林七。”
陈枭转身,玄色衣袍在云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干活了,加餐!”
他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玄色厉芒,裹挟着林七,朝着下方那座被恐惧笼罩的落星集,如同扑向猎物的洪荒凶禽,疾坠而下,焚心炎的气息在身后拉出一道灼热的尾迹,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