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三月,一个万物复苏的月份,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
詹春兰坐在院子里,抬头望天,眼里全是迷茫。
“在想什么?”汪文锋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样子,似是有万千愁绪在她心头。
“我在想……”詹春兰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天空,声音有些飘忽,“要不要通知家里。”
“那现在有答案了吗?”汪文锋把饭菜都端到她座位旁边的小桌上,也不打算进屋了,就在院子里吃吧。
“哎~”詹春兰叹息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还能怎么办?必须通知呀!”
在这个年代,上大学、找工作、升职……都会政审,很少有人能够与自己的家庭完全割席,詹春兰也是如此。
虽然她走的时候没有通知詹家人,但她每个月都会往詹家寄东西,不多,一些小物件,海城的一些特产、偶尔也是她研发的糖果等,数量不多,但是为了好看,她用一些没用的碎布条把包裹塞得满满当当,还没有寄给李秀秀和范红英的包裹实在。
许丽霞第一次收到的时候,心里还很得意:“这死姑娘,我就说这人啊,不可能不要娘家,这不,出去了还是知道了娘家的好了哈!”
包裹取回家的时候,还跟院子里的邻居炫耀:“这是我家老三从海城给我们寄来的,我们对她那么好,让她上学读书,现在总算是读出来了,跑到海城也没有忘了我们。”
结果回到家,打开包裹,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詹志强见她一直没动,上前翻了翻:“这都是些什么啊?就这几颗糖,有一斤吗?这东西还没有邮递费贵吧?”
里面还有一封信,上面的语气倒是很好,询问了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老家的,这一圈询问下来,一页纸就差不多了。
“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詹志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把信纸扔到桌上,手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许丽霞也没想到这个从小一声不吭的老三,居然能够在工作后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错,小的时候确实没怎么管过她,但也让她读完高中了呀!不就是做家务嘛,谁家孩子不做呀?是,三个女孩中,就她做的最多,那又怎么了?我又不是法官,还得把事情分个公平,有人做就好了。
她在江城上班的工资,被她直接领了,可我这不是给她保管嘛,再说了,她走的时候不是都带走了吗?现在就只打算做个表面功夫了吗?
因为有气,詹春兰每月寄回去的包裹,他们依然会收,但从来没有给詹春兰寄过哪怕只言片语。
詹春兰却一点也不生气,没有来往更好,她这样做,只是作为子女,必须做给外人看的,相当于维护形象的“公关费”。
这次她和汪文锋是真真切切、切切实实交往了大半年,打算谈婚论嫁了。
如果她是孤儿还好,但所有人,包括单位领导都知道,她不是,如果连结婚都没有娘家人,所有人不会觉得是别人的问题,只会认为是她詹春兰不会做人。
“我这就去写信!”詹春兰长叹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立马就站起来往屋里走,打算一鼓作气。
“先把午饭吃了再说。”汪文锋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按在座位上坐好,一碗米饭直接塞到她手里,这一个套连招下来,行云流水的动作把詹春兰看得一愣一愣的。
许丽霞来得很快,估计信刚收到就出发了,到的时候已经四月了。
两人好几年没见,倒也没有生疏,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彼此的想法。
许丽霞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在厨房忙活地詹春兰,有些恍惚:自己好久没有这样干等着吃一顿饭了?
“你问过吗?男方准备给多少彩礼呀?”
詹春兰手上的动作不停,她都好久没有做菜了,这猛不丁做一次,还有些手生:“那我们家会给我准备多少嫁妆?”
“你姐姐出嫁,我们什么都没有送,我们不好厚此薄彼,你出嫁也是一样,不然你姐又会说我们偏心了。说这话的时候,许丽霞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十分平静。
詹春兰真的,很少感受过这种无语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什么都不陪嫁,只想着要嫁妆,我嫁过去后会过什么日子?”
“过什么日子还不是是要靠你自己!”许丽霞说起这个就来劲了:“你看你大姐,没有陪嫁还不是一样嫁了,在家里婆婆做饭,小姑子洗衣服,每个月工资还自己收着,要我说呀,这人还得是自己有本事,哪里是靠陪嫁过日子的!”
说到这里,许丽霞突然又想到了一点:“还有啊,你自己跑这么远,到时候我们老了估计也指望不上你,所以,我们嫁妆当然得多要点,这又不是给我的,而是你们的孝心。”
要不说詹家都是些狠人呢,她这话一套一套的,詹春兰都不知道怎么反驳,行吧,反正嫁妆她自己也能出,本来也没有想过指望他们。
第二天,两家人坐在一起讨论婚事。
“小兰是我们家老三,从小在家里就是家里家外一把抓,特别勤快,五六岁还没有灶台高,就知道自己搭着板凳给我们做饭,从小做到大,比我做得都好吃。她这到海城来了,我们家还特别不习惯,都好久没有吃过她做的饭菜了。”
“是的,她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我们也非常喜欢。”方黎女士听到詹春兰五六岁就开始给那么一大家子做饭,没有骄傲,只觉得十分心疼,把詹春兰的手放到自己手里,轻轻拍了拍。
“听说小汪在医院工作?也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俊才,有几个兄弟姐妹呀?”许丽霞看着在坐的各位,大家穿着打扮都非常得体,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的样子。
“阿姨,我上面有一个哥哥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汪文锋回答得言简意赅,主打一个问什么答什么。
“哦,那你也是排行老三呀?看来跟我们家小兰还真是有缘呢。”
“是,两个孩子确实是天定的缘分,一个在江城、一个在海城, 都能够走在一起。”方黎对许丽霞这话倒是十分认同,要不是缘分,两个天各一方的孩子,怎么能够走到一起呢?
“嘿嘿~”许丽霞觉得,这寒暄也寒暄够了,得进入今天的正题了:“亲家、亲家母,今天我们坐在这里,就是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这我就直说了哈。”
方黎点头:“您请讲,我们家很喜欢春兰这个孩子,您的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的。”
“这就好,这就好。”许丽霞见她话说得这么漂亮,便大着胆子道:“这彩礼,她上面两个姐姐都是300,她作为老三,也不能跟上面两个姐姐差别太大,是不是?”
“这是应该的,以后春兰就要是我们汪家的人了,自然不能让她比别人差。”方黎倒是没有被这个彩礼吓到,这彩礼也不算高,她也是真喜欢詹春兰,再多她都愿意,只要她给得起。
“还有这三转一响,别人结婚的都有,她可不能少这些。”
“您说的对,这些都是应该的。”汪文锋答道,其实这些东西,他自从跟她表明心意开始,就已经在攒票了,目前都攒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