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多脏衣服堆在这里都不知道洗吗?”
许丽霞下班回家,看放在詹春兰床上的脏衣服都还没有洗,对着正在厨房炒菜的詹春兰就一阵骂:“背时的死人子姑娘,老子一天上班找钱给你养这么大,还送你读书,就送出这么个懒东西!那么大一堆衣服都放到你眼前了,你都当没看到,眼睛没用就抠了,你不洗等到我下班了来洗吗?”
就眼前这一件事情没有做,以前做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从5岁起,她就开始做家务了,开始是扫地摘菜,后面是煮饭洗衣,床单被罩,渐渐的,所有的家务都是她一个人做,她好像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佣人,所有人都可以指使她,可那是原来的詹春兰,现在她可不愿意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一家老小。
饭桌上,詹弘宇看着一脸没事人的詹春兰,不高兴:“三姐,我的衣服为什么还没有洗?过两天我都没有换洗衣服了。”
詹春云也凑热闹:“对呀,老三,我都把衣服抱到你床上了,你还把自己的衣服挑出来洗了,就把我们的衣服留着,等妈来给你洗呀?”
“我管你们谁洗?妈和大姐要上班,我要上学,就你是闲人一个,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詹春兰可不怕他们,反正她今年也高二了,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他们也拿捏不了她什么了:“反正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但是家里的事情,我是不可能再一个人做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然到时候没人煮饭,没人洗衣服,别来找我。”
刚刚许丽霞逮着詹春兰骂,那也是惯性,家里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没有做,骂她就好。现在詹春兰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无所事事的老二,反正事情不需要她来做就好:
“好,那以后你们俩要么一人煮饭,一人洗衣服,要么轮流来,你们自己商量。”
“轮流来,一人一天。”詹春云虽然很想选煮饭,大冬天洗衣服简直要人命,她可不愿意,但煮饭是天天煮,洗衣服可是一周洗一次。
她也没有想着反抗,反正家里的事情,以前是詹春兰没有提出来,今天她在饭桌上提出来了,就没有反对的余地,她才不想浪费口水。
“那大姐的衣服自己洗,还有爸妈和詹弘宇,你们的内衣裤也自己洗,我可不想再洗那些东西了。”
“凭什么?我也在上班,而且我还交了生活费。”詹春华可已同意,自己交了那么高的生活费,到头来自己的衣服还得自己洗。
“我管你,反正到时候我洗衣服的时候会把你的衣服挑出来的。”詹春兰可不会惯着,反正她交的生活费又没有落她手里一分。
“好了,就这么定了,姑娘子家家的,做个家务还推三阻四的,一屋的懒王。”詹志强直接拍板,不想听她们再为着家务吵吵,让别人听见了,可不得笑话死。
妈的,听着就生气,他倒是好命是个男的,小的时候有妈照顾,结婚了有媳妇操持,现在还有三个女儿给他挣钱又做家务。只有他和詹弘宇,在家里扫把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主,还说别人懒王,自己连煤炉子都不会烧,要是那天家里的女人都走了,他估计只有饿死的份。
咚!咚!咚!
有人敲门,詹春兰在最外面,立马起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中年妇女,齐耳短发别到耳后,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温和却不容回避的坚定。
“你好!找谁?”詹春兰看着眼前的人,应该是街道办的,估摸着时间,应该是来动员二姐下乡的。
“小同志,你好,你父母在家吗?”林淑月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估摸着才10岁左右,到时跟詹家老四的年龄对的上,詹老四不是男孩吗?
“在的,您请进!”说着,让开身请她进来。
林淑月进门,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尴尬:“你们好,我是街道志青办的林淑月,你们先吃饭,我等会再来。”
说着便往外走,想出去等一会儿再来。
詹志强和许丽霞一听她是知青办的,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急忙拦着:“我们已经吃好了,这会马上就收碗筷了,林干事吃晚饭了吗?没吃就在这儿将就吃点。”
林淑月听他们已经吃好了,便也不急着往外走:“我已经吃过了,既然你们吃好了,那咱们就好好聊聊。”
詹春兰三姐妹连忙收拾碗筷,詹春华抹桌子,詹春云递凳子,詹春兰洗碗。
“詹同志和许通知都是机器厂职工,想必你们都清楚,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是国家政策,是每个毕业生都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的。”林淑月坐在凳子上,脊背挺直,说话慢条斯理,却清晰有力。
“我们都知道,我们会好好劝劝她的。”詹志强是有些无所谓的,反正是女孩,因此,倒也没有其他家庭的愁眉苦脸和悲切哀求。
看着在一旁有些抵触的詹春云,林淑月语气稍显温和:“想必这位就是詹春云同志吧。”
“是的,我是詹春云。”詹春云有些恐慌,她不想下乡,哪怕刚开始大家都像打鸡血似的响应,她也不想下乡。老家就是乡下,她知道乡下的日子,也过过乡下的日子,明明家里好不容易全家都从小山村走出来了,现在她一个人又要回去,她实在不愿意。
林淑月轻轻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她环视着詹家简陋的客厅,目光最后落在墙上那张\"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宣传画上。
\"我理解,\"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过来人的体谅,\"大家心里有情绪,这很正常。去年我家孩子响应号召下乡时,也躲在被窝里哭过鼻子。\"她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但政策就是政策,这是国家发展的需要。”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我也了解过,你们老家就是乡下,所以,你们知道乡下的日子有多难熬,但我们就要因为这样放弃广大的农村吗?你学了这么多年知识,不就是为了建设祖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