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塔融化的水声还在洞窟里淅淅沥沥响着,项尘蹲在原地,看着那滩渐渐变浅的冰水,指尖无意识地戳了戳地面——刚才冰塔矗立的地方,冰层已经变得有些松软,甚至能感觉到下面隐隐传来的微弱震动,像是有气流在冰层下流动。
他之前吞的凝气丹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体内的玄气重新充盈起来,胳膊上那道被冰柱擦出来的伤口也不疼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项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碎冰,走到那片松软的冰面旁,弯腰用手掌贴了上去。
掌心传来的触感不再是之前那种刺骨的冰凉,反而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这在寒晶窟里简直是怪事。要知道,从进窟开始,除了玄气护罩能挡住点寒气,他碰到的每一块冰、每一缕风,都冷得能冻僵骨头,可现在这冰面下的温度,竟像是春日里晒过太阳的石头,温温的,很舒服。
“难道真的是通道?”项尘心里更确定了几分。他往后退了两步,调动起体内的玄气,将淡金色的气流凝聚在右拳上——既然冰层已经松软,不如直接砸开看看。
“喝!”他低喝一声,拳头朝着冰面狠狠砸了下去。
“嘭!”
一声闷响,冰层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紧接着,“咔嚓”一声,整块冰面突然往下塌陷,露出一个约莫两人宽的洞口。一股更明显的暖意从洞口里涌出来,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和寒晶窟里的寒气、冰腥味完全不同。
项尘凑到洞口边,借着洞窟顶端冰棱折射的微光往下看——洞口下方是一道倾斜向下的通道,通道壁不是冰做的,而是深褐色的岩石,岩壁上还长着些淡绿色的苔藓,看起来湿润又温暖。
“终于要离开这破冰窟了!”项尘忍不住低笑一声。在寒晶窟里跟傀儡斗、跟冰缝搏,他神经都绷了快一天,现在看到这充满“活气”的通道,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没有立刻跳下去,而是先从背包里摸出火折子,吹亮后往下探了探——通道不算太深,大概两三丈的高度,底部是平整的岩石地面,能看到通道一直延伸向黑暗里,暂时没发现什么危险。
他把火折子揣进怀里,双手撑着洞口边缘,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通道底部。双脚踩在岩石上的瞬间,项尘明显感觉到身体一轻——之前在寒晶窟里,因为极致的低温,连玄气运转都带着滞涩感,可到了这里,玄气像是解开了束缚,在经脉里流得顺畅极了。他甚至不用刻意运转玄气御寒,只穿单衣都觉得暖和。
“这通道到底通向哪?”项尘心里犯起嘀咕。按道理,离开寒晶窟应该是往地面走,可这通道却是往下的,难道是通往更深的地方?他想起之前听人说过,有些秘境是分层的,一层连着一层,难道寒晶窟只是第一层,这通道是通往第二层的?
不管了,先往前走再说。项尘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沿着通道慢慢往前。通道壁上的苔藓摸起来滑滑的,偶尔会有水滴从岩壁上滴落,“滴答滴答”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倒也不显得冷清。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留意着脚下——虽然通道看起来安全,但万一有陷阱,那就麻烦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通道里的光线渐渐变亮了些。不是火折子的光,而是从通道尽头传来的——像是某种矿石发出的荧光,淡淡的,却足够照亮前路。项尘加快了脚步,心里的期待越来越浓,他倒要看看,这通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地方。
又走了百十来步,通道突然变宽,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这石门是青黑色的,看着就异常沉重,门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纹路组成了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阵法,而在石门正中央,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迷魂阵”。
“迷魂阵?”项尘皱了皱眉。他对阵法不算精通,但也听过“迷魂阵”的名头——这种阵法不伤人,却能扰乱人的心神,让人产生幻觉,要是意志不坚定,很可能会被困在幻象里,永远醒不过来。
他走到石门前,伸出手摸了摸门上的刻字。刻痕很深,边缘光滑,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不知道已经存在多少年了。石门上没有锁,也没有把手,看起来像是需要用蛮力推开。项尘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按在石门上,调动起体内的玄气,猛地用力。
“嘎吱——”
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一股带着淡淡香气的风从门后涌出来,项尘下意识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脑袋微微发沉,像是喝了半杯醉人的酒。他心里一凛,赶紧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两步——这风里肯定有问题,多半是迷魂阵的引子。
等石门完全打开,项尘才借着门后传来的荧光,看清里面的景象——门后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比寒晶窟还要宽敞,洞窟顶端镶嵌着无数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淡蓝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窟。可奇怪的是,洞窟里弥漫着一层厚厚的淡紫色雾气,雾气从地面一直升到半空中,把洞窟里的景象遮得朦朦胧胧,只能看到远处有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岩石还是别的什么。
更诡异的是,雾气里传来了歌声。
那歌声很轻,很空灵,像是女人的声音,又像是孩童的,飘飘忽忽地从雾气深处传来,歌词模糊不清,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调子,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跟着晃。项尘刚听了两句,就觉得眼皮发重,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疲惫感,连火折子都差点从手里掉下去。
“不好!这歌声有问题!”项尘赶紧咬了咬舌尖,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立刻运转玄气,在耳朵里凝聚出两道淡金色的气流——这是“隔音术”,能挡住外界的声音干扰。做完这些,那诡异的歌声果然弱了很多,只剩下模糊的调子,不再影响心神。
他定了定神,握着腰间的激光枪,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洞窟。双脚刚踩进雾气里,项尘就感觉到一股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不是寒晶窟那种刺骨的冷,而是像浸在温水里的凉,带着一丝黏腻,很不舒服。雾气里的香气更浓了,虽然他用了隔音术,可这香气还是能钻进鼻子里,让他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迷魂阵比我想的还厉害。”项尘皱紧眉头,加快脚步,想要穿过雾气,看看洞窟深处到底是什么。可刚走了没几步,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原本淡紫色的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青绿色——那是青禾族的梯田!层层叠叠的梯田从山脚下一直铺到山顶,田埂上种着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狗尾巴草,风一吹,草穗轻轻摇晃,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项尘的脚步瞬间顿住,心脏猛地缩紧。
他看到了田埂上的族人——穿着粗布衣裳的阿爹正扛着锄头往田里走,嘴角带着笑,还朝他挥了挥手;阿娘坐在院子门口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他穿破的衣服,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还有族里的长老,正坐在大槐树下,给一群小孩子讲古老的故事,小孩子们围着长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阿爹?阿娘?”项尘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伸出手,想要冲过去,可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他知道这是幻象,是迷魂阵制造出来的假象,可眼前的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闻到田埂上泥土的香气,能听到阿娘缝衣服时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能看到长老脸上的皱纹里藏着的笑意。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像是被墨汁染了似的,瞬间变得漆黑一片,紧接着,无数道黑色的火焰从天空中坠落,像下雨似的砸在梯田上、房屋上、族人身上。
“轰!”
一声巨响,阿爹所在的梯田瞬间被火焰吞噬,阿爹的身影在火焰里挣扎了两下,很快就没了动静;阿娘所在的院子也燃起了大火,她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火苗顺着她的衣角往上爬,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只是朝着项尘的方向伸出手,嘴巴张着,像是在喊他的名字,可项尘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要!”项尘猛地大喊一声,想要冲过去救他们,可身体还是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蔓延,看着熟悉的木屋一栋栋倒塌,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看着长老把最后一个小孩子护在怀里,被火焰烧成了焦炭。
青绿色的梯田变成了黑色的焦土,清澈的溪水变成了浑浊的血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泥土香、青草香,只剩下刺鼻的烟味和血腥味。
项尘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小时候,阿爹带他去山上打猎,教他辨认草药;想起阿娘在他生病时,守在他床边,一夜不合眼;想起长老把祖传的玄气心法教给他,叮嘱他要保护好族人……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青禾族没了,阿爹阿娘没了,长老没了,所有他熟悉的人、熟悉的事,都在这场大火里化为了灰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项尘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知道这是幻象,是迷魂阵在挑拨他的情绪,可那种失去一切的悲伤和绝望,却真实得像是发生在昨天。他甚至能感觉到,阿娘最后伸出的手,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记忆里;长老最后的眼神,带着失望和不甘,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雾气又开始变得浓郁,淡紫色的雾气重新包裹住他,那诡异的歌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歌声里带着淡淡的悲伤,像是在附和他的情绪,又像是在引诱他沉溺在这悲伤里,永远不要醒来。
项尘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觉得很累,很想就这样睡过去,在梦里回到那个有阿爹阿娘、有族人的青禾族,再也不醒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玄气在经脉里的流动也慢了下来,连之前凝聚的“隔音术”都快要散掉了。
就在他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怀里的一样东西突然发烫——是那块长老临死前交给她的青禾玉佩。
玉佩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他的胸口,像是一道暖流,瞬间流遍他的全身。项尘猛地清醒了几分,他摸出怀里的玉佩——那是一块淡绿色的玉佩,上面刻着青禾族的族徽,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绿光,玉佩的温度驱散了他身上的疲惫和悲伤。
“长老……”项尘握紧玉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长老临死前说的话:“项尘,你是青禾族的希望,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族人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他不能放弃!
青禾族已经没了,他是族人唯一的希望,他不能被困在这幻象里,不能让长老的心血白费!他还要找到毁灭青禾族的凶手,还要替族人报仇,还要完成长老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项尘猛地站起身,擦掉脸上的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调动起体内所有的玄气,在身体周围凝聚出一层厚厚的护罩,同时运转“清心诀”——这是长老教他的口诀,能净化心神,抵抗幻境。
随着清心诀的运转,他脑袋里的模糊感渐渐消失,眼前的幻象也开始变得透明。青禾族的景象像镜子一样破碎开来,重新变回了淡紫色的雾气,那诡异的歌声也变得越来越远,再也影响不到他的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激光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雾气。虽然暂时摆脱了幻象,但他知道,迷魂阵的威力远不止于此,这雾气里肯定还藏着更多的危险,他必须小心谨慎,才能穿过这五层,找到下一个出口。
项尘迈开脚步,继续朝着洞窟深处走去。淡紫色的雾气在他身边流动,像是在阻拦他,又像是在畏惧他身上的玄气。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带着坚定的信念——不管前面有什么,他都要走下去,为了青禾族,为了长老,也为了他自己。
洞窟深处的雾气更浓了,隐隐能看到雾气里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动,不知道是新的幻象,还是真正的危险。项尘握紧了胸口的青禾玉佩,玉佩的暖意让他更加安心。他知道,只要他不放弃,只要他还记得族人的期望,就一定能走出这迷魂阵,走向更远的地方。